第 78 章
田乐乐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她、林然、还有凌然的母亲都该被送去跟自己的母亲就伴,他们都爱的太深,爱到极致就会走极端,走极端的后果就是变态与疯狂。林然用漫长的一段时间,在土里埋了一颗雷,就等着自己的人把老头子引到正确的路上,他就在最近的地方等着看好戏,觉得肯定万无一失,还带上了最重要的人一起看戏解气。结果,他的人叛变了,带着老头子走了另一条路,正好走过一个路人踩在雷上炸了,他来不及闪躲。敌军全身而退,自己人全军覆没。
林然有钱,也用钱收买人,以为机关算计,但姜还是老的辣。陆老头从最开始就知道他的存在,但他沉得住气,只接招不出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慢慢找出对方的缺点,关键时刻给对方狠狠一击。他虽然在这场战斗中毫发未伤,但却在其它战役中丢了最重要的棋子。就如同象被将军,军旗丢了司令。
他以为陆旭的新女朋友不是林然的人就可以掉以轻心,却疏忽了该给孩子的爱,以至于根本不了解他接触了什么样的人,任其自流。
陆旭是捅了死者两刀,固然有错,但之前还有一刀,想必是他的女朋友所为。万事开头难,如果不是有人先下手,以陆旭的性格,不见得真下的去手。就凭对陆旭的了解,凭陆旭这些年对她的付出,他内心深处也是善良的。但也不敢妄下断言,毕竟这些只是她的猜测而已,不得不承认,人心是瞬息万变的。
林然又失去理智的说,“没准当年那孩子真让我拍死了,不如我也去自首,都是杀人犯,没准还能关在一起……”
……病房里响起一阵好听的音乐,然后值班的护士推门进来,“怎么了?”
“麻烦帮我把这位先生请出去,谢谢。”
“不用,我马上就走。”他站起来,转身出去。
“等一下……”他走到门口处,被叫住,“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他回过头,笑道,“你尽管说,如果我还能帮的上忙的话。”
“如果你想去陪陆旭,没人拦着你,但可不可以放过凌然,他已经失去很多了,现在又找到了真心相爱的人,就成全他们吧。”
林然叹了口气,无奈的笑,“你难道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
“没有,只不过有些人住在我心里,心要是疼了,我也不会好过。”
关上门的最后一刻,他说,“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娶你。”
出来以后,林然找到了迟冰冰,“你好,我是田乐乐的朋友,经常看见你照顾她,但不知道怎么称呼……”
“迟冰冰……有事吗?”
林然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这个手链是我家祖传之宝,应该送给我未来的老婆,你帮田乐乐保管吧。如果任何费用,你就把它卖了,如果用不着,就跟她的骨灰一起下葬吧。”
迟冰冰一头雾水,“你是谁呀?干嘛不当面给她?还有……她结过婚。”
“她老公叫凌然,他们早就离婚了。”林然说完,硬把东西塞到她手里,“这是我欠她的。”
“哎哎哎,留个名字啊……”
“林浩天。”
迟冰冰回到病房,田乐乐正在听歌,把她的耳塞取下来,“刚才有位林先生,让我把这串手链给你。”
“还真让我猜对了,这串手链果然跟他有关系。”
迟冰冰心疼的握着她的手,“我不在的这几年,你究竟认识了什么样的人,经历了些什么呀?”
“尘归尘,土归土,每个人都有他该去的地方。辗转了太多地方,最后都是到那个小盒子里。”她严重跑题的感慨,“人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很多东西已经无法改变,这就是宿命。”
太多太多的话,已经无从说起了。
她和迟冰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面前人来人往,“你说什么是缘分?我现在伸腿绊谁一脚,说两句话不就认识了吗?说白了,缘分不难求,可贵的是一颗懂得珍惜的心。从来没有命定的不幸,只有死不放手的执着。我懂的太晚了,但你还有机会,明白吗?”
还是那句话,理好说,请难过。没有谁讲不出大道理,但伤的最深的,往往就是懂得最透彻的人。这种人倾尽一切可能的自欺,真正失望,便是痛彻心扉。
“我知道。我知道。”迟冰冰连声答应。
房明雪终究还是来了,自从林然来过之后,她就知道房明雪一定会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没去找你。”
房明雪问,“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来?”
她捋起袖子,露出那串玉石手链,“你一直在找它吧?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它对林然的意义,是在让我把它卖给他之前还是之后,但你肯定知道,还在我出手卖掉它的时候高价买了。你是拿去还给林然,还是让她帮你带上?”
“我这样做有错吗?”
“一点错都没有,但是……你觉得值得吗?”田乐乐的话从质问变成诋毁,“他根本不爱你,也不爱我。他一直在跟我玩跳棋,你只是他向我的巢穴靠近的途中,必须在那供他跳过去的一个棋子。等你的价值消失了,随便摆在哪里,他都不关心。”
“你是不是以为我的眼里只有钱?根本没有感情?”房明雪极力解释,“钱惟被我逼回了老家,丈夫始终不归,林然也失踪了,孩子也上的寄宿制高中。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我跟老佣人,说话都能听见回声儿。你以为我不害怕,我心里不难受?”
田乐乐笑她愚蠢,“人多,你嫌租的房子小。没人,你又嫌别墅太大。面面俱到的事很少,生活不是偶像剧,我们也都不是幻想家。我以为你早就学会了坦然接受残缺,淡然享受恩赐了。”
“说得对,我还要感谢林然,如果没有他,可能现在我还在某个出租屋里,跟钱惟过着拮据的小日子。”
“也许你们还是我最羡慕的一对……”田乐乐遗憾的感叹道,“你的房子,你的车,死的时候全都带不走,我们唯一能带走的只有一身皱纹和满心沧桑。”
“对,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说曾经拥有,大家都一样。你们为情而活,我们为钱而活,人各有志。”
“你最后的一点理智也被蚕食干净了,我真的不想再跟你说话了。”田乐乐扭过头,看向别处。
“你不羡慕我?那我该理解成你是不理解的不羡慕,还是不在乎的不羡慕呢?”房明雪冷笑。
田乐乐从抽屉里取出笔记本,拽出几张曾经被撕的四分五裂又被她拼好的纸,“钱惟自杀那天撕了所有的日记,这是我找到且还能拼在一起的部分。现在我把它交给你,无论看或不看,怎么处置都是你的事。如果你想知道关于林然的事……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上次来只告诉我为何会恨陆旭,其他什么也没说。人走了以后,才托迟冰冰把手链交给我。”
房明雪此行唯一的收获就是那几张残缺的日记,这大概是钱惟最后亲笔写下关于她的文字。
8月13日
我承认自己活得有点自欺欺人了,明明知道房明雪对那个男孩子有好感,但她不跟我提出分手,就是我们的感情还有回旋的余地。毕竟,我们一起来到北京,相依为命的生活了那么久,那么深的感情,不是一时冲动可以代替。我相信她不是水性杨花的女子,也许是这座城市的诱惑太多,我所拥有的筹码又太少,但我还是愿意等她回头。
8月20日
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房明雪对他用情很深,好像只是碍于我,而没有跟他在一起。
8月25日
情到深处无怨言。即便是她先跟别人搞不清楚,我也可以原谅她的不忠。我不知委曲求全能否保留下这份关系,如果一定有人要背上出轨的骂名,那就让我来吧,起码我是个男人,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女人的第六感都灵在感应男人到在外面做坏事这方面,把兴趣和精力都放在挖掘男人如何背叛自己上。当确定一个男人真的爱上自己后,便会放松警惕。所以,女人记住的永远是伤她最深的男人,忽略的掉的永远是爱她的男人最深的爱。
很多时候,田乐乐都在想,是她爱了凌然太多,还是凌然太不懂得珍惜。是陆旭对她太好,还是她伤陆旭太深。是迟冰冰活的太认真,还是许默爱的太潇洒。是林然心太狠,还是社会太险恶。是钱惟爱的太无私,还是房明雪活的太唯利是图。
到底是遇错了人?还是用深了情?总之,就是这些人走出了今天这样的结果,也是唯一的结果。时光不能倒流,没有人能回到过去。我们都曾在这般美好的青春里,爱过,恨过,哭过,笑过,无论结果与预想有多大差别,总是某个人在某时某地做出的某种决定,走过这段路,忠于那些情。尽情尽兴,无悔此生。
人生最后的时刻,她接到房明雪的电话,喂了半天都没人讲话,又过了几秒,有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伤人罪判处无期徒刑,服刑期间殴打狱友致重伤,现由最高人民法院以破坏监管秩序罪和故意伤人罪判处死刑,一周内执行枪决……”
她躲在厕所里,使劲咬着衣服才没哭出声,可是早就以泪洗面了。她打开手边的一瓶洁厕灵,愣愣的看着。这一生,她过的太苦了,即便只活了别人一半的时间,经历却比别人多好几倍。
她扔掉空瓶,用残存的力气推开门。那一瞬间,光从外面照进来,她笑着闭上了眼睛,听天由命。
她好像手捧着鲜花,穿着雪白的婚纱。身后的门被推开了,她回过头去,凌然一身西装笔挺,款款向她走来。一步,两步,三步……这就是她梦中的婚礼,她笑着,笑着等待……即将来临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