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没有。”她咬着下嘴唇,无力的摇头,“我在他家楼下看见他和米西亚了。我跟你提过那女孩,凌然的前女友。既然已经离婚了,我觉得自己再没有权利破坏凌然的幸福了,即便躺在手术台上的是我和他的孩子,也都不应该再是他的负担了。你知道那种一个人在手术室外等结果的心情吗?就是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我一个人承担,无论我能不能接受都没有人扶我一把的感受。可我就是不能找他,我不想看他冷漠的眼光,更不希望他怨恨我。”
迟冰冰不解的问,“你跟凌然没做过婚检吗?这种事情应该早能查出来啊。”
“人家也没强制婚检,我们就得过且过了,而且婚检是要收费,凌然为了省钱,肯定敢说,能出什么大事啊,老一辈人也没婚检还不是一代代活下来了。”她接着说,“即便婚检查出我和凌然将来的孩子很可能出现ABO溶血症,我也还是会嫁给他。我已经做过一次流产手术了,医生说再怀孕的可能性很低,而且我这次怀孕的时候,已经跟他离婚了,我宁愿搏一搏,也不要还没开始就放弃。”
“结果呢……”也难怪她怕凌然会怨她,连迟冰冰都忍不住要骂他,“你搏了,让那么弱小的生命承受难以忍受的疼痛,每天躺在观察室里哭。可你们的女儿随了爸爸,生下来肝脾就不好,被这么一折腾……”
“别说了……别说了……”
从迟冰冰嘴里说出来简单,当初田乐乐经历时,仿佛每一秒都是世界末日。还好我们有勇气挺过来,再回头看去,遍地都是自己身体里流出的血。一路蔓延,不曾间断。
迟冰冰每天晚上待到护士来轰,早晨起了床就奔医院。她不是没事可做,只是知道,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时间做,田乐乐想说的话,只剩下那么多时间说。
第二天,田乐乐满面笑容的对她说,“你看今天阳光多好,就跟我昨天的梦一样。”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华丽到遥远的梦,看似触手可及,实则永远隔海相望。梦的最初已经模糊,只记得自己一直在走,没有终点,不知疲惫的走。不知道等在前方的究竟是什么,也许只是想抛下身后的罪恶,宁愿选择未知的一切。
我在沿途看见了很多人,他们看似发呆、与朋友讲话、或者忙着手头的事,却忽然抬起头,用异常锐利的眼睛拷问我。而我仍然不知所谓,一步接着一步,忘乎所以的朝前走。
终于,我看到了一个很高很高的桥,那不是生命的缺口,不是无法跨越的横沟,是不能战胜的自我。而梦里,我顺着一直向上延伸的阶梯爬呀爬,我好似在快要看见终点的时候突然坠落,可惜我早已忘记了疼痛。
我跌倒在地,面前有一条不知深浅的河,正准备淌水过去。一位老者拦住我说,“你等一等,只要再等五分钟,就有船可以载你到对岸,你的鞋也不用湿。”
我居然拒绝了。
这一次,我越过了,好像瞬间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仍旧漫无目的的走在人群中,所有人都沉沉的睡着,只有凌然用半睁半闭的眼睛看了我一样,没有任何表情。无论此刻是我蹲下和他讲话,还是他站起来跟我走,都是在蒙蔽了别人的双眼之下的黑暗的背叛。
他就在我身边,可眼里始终没有我。他比我还委屈,比我还为难,好像我一直在勉强他。我不能不放手,不得不放手,不然肯定会内伤。他就终于和米西亚结婚了。我心里确实挺别扭,但想想以后有人照顾他,也就放心了。
“你是对他日有所思。”迟冰冰把带过来的汤放在桌上。
田乐乐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没日他。”
“啧,你省略的那几个字能吃进肚里解饱吗?”迟冰冰忍住没笑。
“是不是下雨了呀?”田乐乐躺在床上,试图去看窗外的景色,却被窗帘挡住了视线,“我好像闻到了下雨前潮湿的气息,而且还有点冷,就好像那天晚上去学校找凌然,我没带伞,淋了雨坐在公交车里……”
迟冰冰捏着手里的橘子,透过窗帘的缝隙看见外面的雪。医生给她打过预防针,病人到后期可能会出现神志不清的情况,如此看来,最坏的结果马上就要来了。
“你先睡一会儿,天冷了,我去护士站给你拿条毛毯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医生办公室理论,“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用最好的药,竭尽全力救我的朋友,钱不是问题。”
“迟小姐,说句不太负责任的话。有时候,钱只能救坏人的命,好人只能听天命……”
回来的路上,她还特意绕到护士站去借了一条毛毯,以免田乐乐多心。站在门口,听见病房里有一男一女谈话的声音,竟还天真的以为是凌然来看她了。不得不说,心地善良的人下意识想到的事也是尽可能圆满的。
屋内的人是林然,如果按照上次房明雪和陆旭忏悔的顺序向下排,他算第三个。
他摘掉眼镜,用手搓着略显疲惫的脸,“我一直跟他争,编织一个个网,就是为了套住他。最后他居然是去自首了,而不是败在了我手里。”
“他……被抓了?”田乐乐条件反射的从病床上坐起来。
“不是被抓……我去探视时,他特别淡然的跟我说,身上的钱都花光了,走投无路就投案自首了。”
田乐乐怎会不知那张存折里的钱不停减少,手机每天都能收到银行划走钱的提示短信,每次的数额都不小,余额越来越少。她也按月汇钱过去,只是永远供不应求。不知他是实在等不了了,还是觉得知道这根本就是个无底洞,自己会成为她的负担。
“肖灵是我放在陆老头身边的人,娶你也是想把你留在身边方便控制陆旭,结果许佳梦一气之下把你带走了,她不允许我娶别人,就算许佳倩死了,我也只能爱她一个人。”
“许佳倩?”田乐乐不是装糊涂,只是不想接受。
“我的原名叫林浩天,和许家姐妹一样都是云南人,在穷山沟里长大,每天都要翻一座山去上学。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死了,所以同龄的小孩都喜欢欺负我,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村里出名的两个美女同时喜欢我。许佳梦特别疼妹妹,每次看见好吃的东西都问她想不想吃,想吃她就去偷。许佳倩就含着泪说不想吃,姐们俩就抱在一起哭。知道许佳倩喜欢我以后,她就主动跟我保持距离,渐渐接触了一些不正经的孩子,还让我少管。”
“直到后来,他们里的一个孩子来找我挑事,说梦姐就喜欢这路货色。我气急了,抄起地上的一块大石头,朝着他的脑袋砸过去,那孩子当时就倒在地上不动了,周围看热闹的孩子也躲开很远。没过多久,许佳梦闻讯赶来,拉着我去了她家。她就像强盗一样,不,应该说就是强盗,撬开了柜子,把家里所有的钱还有她妈的烟都拿走了。她把钱都留给了我的奶奶,独自带着我们闯荡到北京,途中连偷带骗,可都是她一个人干,不许我和许佳倩插手。”
说到这里,林然的眼泪流下来了,“终于来到了北京,她对我说,像她这样做错太多事的人,可能回头也没有路了,只希望我和许佳倩能幸福,从此以后相依为命的过日子。但是北京……所有人梦想中的城市,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好生存。许佳倩能找到销售这份工作,主要是因为没有底薪,很多人不愿意冒着险。可她勤勤恳恳,每天加班看资料到很晚,却落得这种下场。许佳倩的性格跟她姐姐不同,心理承受能力也差,趁我们不注意就割腕自杀了。最让我想象不到的是陆老头的态度,生意人的心到底可以僵硬到怎样的程度,我算是看到了。难道我们普通人的命就不是命?死了白死吗?我们三个人微薄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和翔翼集团抗衡,许佳梦逼不得已返回老家,跟她的毒贩妈妈一起倒毒挣钱,给我钱开公司,让我能生存下来。”
“我真的不能说理解你的心情,这样说很不负责任。但我不明白,我和凌然是无辜的,干嘛要把我们牵扯进来。”田乐乐不想哭,也不想一报还一报,只剩残存的冷。
“这个社会告诉我,掌控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我不知道你嫁给我之后,能拿你怎样对付陆旭到什么程度,但我可以利用凌然去伤害陆旭的眼睛,而你不忍心对这个凶手怎样,因为你爱他,这就是利用感情。我给房明雪钱让她盯着你,给凌然钱让他为我办事,这就是利用金钱。”林然说的轻松,好像根本就是利益的游戏。
“凌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失控了,直到现在凌然都是她的致命伤。
“我只关心他愿意或者不愿意,剩下的都与我无关。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陆老头倒有的是钱,他不是也救不了他儿子。这一切都是命,我等到他遭天谴的一天了。”林然像疯子一样的笑,大声的嚷。也许他终于沉冤昭雪了,可他的一生也被怨恨耗尽了。
“我不能输……我一定不能输……为了这个复仇计划,已经牺牲了太多人,搭进去了太多,我不允许自己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