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的碧眸一眨,一缕锐光飞快的闪过,他用极认真的神色看我。我不明所以地对上他的目光,急切地想为他分担点什么。师父看了我良久才道:“既然你想去就把这个瓶子给他。告诉他一天一粒。赶紧养完伤离开小竹林。”
我接过师父给我的药瓶,满心都是为师父分担的欢喜。轻快地转身往外走,一想到能为师父做事,浑身都充满了劲头。
我拿着药去找邓华,小木屋的门关着,我站在外面疑惑地看了一眼,然后推门而入。
邓华坐在床上并未入睡,他僵硬的姿势和呆滞的眼神让我怀疑他是否在床上坐了一夜。我轻轻地走近他,在离他两三步的时候他忽地醒过神,一双厉目疾射向我,接着他似乎认出了我,神色缓了缓,脸上带着莫名地复杂与疏离。
“你来了。”邓华微微垂头,低声道。
他这声招呼让我莫名地心虚,我含糊地点头,把药放在了他床边,将用法跟他说了。然后委婉道:“你快点养好伤吧。这里是小竹林,虽然都是清修的妖怪,但我们对于三清派没有什么好印象。你呆在这里挺危险的。养伤的时候就不要离开这里。”我想了想,然后补充道:“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
邓华本就僵硬的身子似乎越发的僵硬了,他眸色复杂地抬头看我,几次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我看他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就明白了,搔了搔头道:“我师父都跟你说了吧?”
邓华眼色复杂地默认,我有点难为情地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的前世。”对上他深沉的眼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快战快决道:“我没有魂飞魄散,你也不要去找柳砚真报仇了。”
邓华忽然尖锐地问了我一句:“你不恨吗?!”
我眨眨眼,对他的执着有些诧异,理所当然地道:“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有谁会计较上辈子的事?”
若不是无缘无故找回了上辈子的记忆,我才不屑得理柳砚真呢。
邓华忽然惨淡道:“对你来说当然是上辈子的事。”
我哑口无言,邓华眼神尖锐地看着我,愤怒道:“你不想报仇是不是因为你还喜欢他?!”
我诧异地脱口而出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他?!他可是一个三清派的!”而且还是一个想把我做成妖宠的三清派。
我看向邓华,邓华微愣,他看着我,脸色复杂。我忽然意识到话里的不妥,连忙讪讪地补救道:“虽然你也是三清派的,但我不讨厌你。”
邓华并未因为我的话而开颜,他神情低落地轻语:“师姐,你是不是忘记我了?”
邓华的话让我意识到,对我来说是上辈子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却是今生。过去那些刻骨铭心是不可能被我一句轻飘飘的‘前世今生’所打消的。对于邓华来说,不管我又没有转世,他都是那个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为了复仇不惜叛出门派的邓华。
我隐隐感觉到我跟过去有什么不同了。我竟然也会为他人着想,体谅他人。我看着邓华,真诚道:“我昨天才想起来一点跟你有关的记忆。不过对我来说这都是上辈子的事,所以感触没有你那么深。不管我上辈子是怎么死的。但这辈子我都活得很好。我就是觉得你从前对我那么好,不希望你为我报仇而没命。”
一番话说完,我看向邓华,邓华的脸色苍白,深沉的眸子凝视我。他的目光让我很不自在,我眼神忽闪地试图转移注意力:“我从前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会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我实在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会让人为她做出这样的牺牲?
邓华闻言,眼神放远了。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细微的微笑,凌厉的眸子也柔和了下来,漾着小小的,欢快的微波。他轻慢柔和地开口:“我师姐……是一个很温柔敦厚的人。”
邓华眼中的怀念让我越发尴尬,我有些暗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眼珠子四转地想找一些借口快快离开。
许是我的神色太过明显让邓华看了出来。他眼带疏离道:“你放心,我没有把你当成我师姐。”
我登时尴尬万分,挠了挠后脑勺哈哈一笑,把到了嘴边的‘那就好。’给咽了回去。我看见方才放在他床边的药瓶,灵机一动,便地指了指药瓶对他道:“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便是。”
我说完,转身便要走。邓华在我的背后忽然问:“你现在过的开心吗?”
我回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斩钉截铁地回答:“很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我替他关上门是,我彷佛听见了一声欣慰的低叹。那声低叹太过轻微,以至我的耳朵刚刚想要去捕捉的时候,它已了无踪迹。我有点纳闷地离开,这时的我并不能明白邓华的心意,我满心都是解开他心结的轻快,因此不知道有一种心境叫做‘你若安好,我便欢喜。’
接下来的日子,邓华表现得很安静。他有时会坐在床前透过窗户静静地凝视我,有时候把小木屋的门一关就是十天半月。我跟他很少说话,他也不曾对我提什么需求。若不是每天出门都会看见多出来的小木屋,我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后来,我从朱明明那里听闻了三清派的事情。也知道在归仙岛的寿宴上,玄清道人和柳砚真为何会着急着回去。原来三清派的掌门拐了魔妃被万魔山的魔头知晓了,率领着万魔山的魔,和万妖林有意分一杯羹,或者想上山报仇的妖怪,一举攻上了三清派的雾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