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明轻轻笑了,笑容带着宽慰的意味:“小八,你不用跟我道歉的。能见到你,我很欢喜。”
朱明明站在离我四五步远的地方,说他见到我很欢喜。我说不清我心中是什么感觉,在一团乱麻中忽然想到了我此行的目的,不由得希翼地看向朱明明:“要不要去碧潭?我好久没去了,最后一点的水草也被我送人了。”
朱明明轻轻摇头,他含笑向背后上空中的白色巨茧看了一眼,然后笑着对我道:“我也很想去的,但我走不开,我不放心孩子们。”
我想想也是,小妖怪在初生的时候最容易发生意外,难怪朱明明会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
一番叙旧就这样说不清道不明地落了幕,我看像朱明明动作迅速地爬回巨茧,从巨茧的出口里探出了密密麻麻的小蜘蛛张牙舞爪地欢迎他,甚至有不少性急的顺着他的尖尖腿爬了他满身。朱明明对我笑着挥挥手说有空再来。
我点点头。他的笑容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我已经失去了一个玩伴。但是他依旧是我的朋友。
我向家的方向走去,一路想着我和朱明明的事情。说实话我很舍不得他这个玩伴,我在小竹林的时光有五六分的快乐来自于他。一想到今后朱明明不能陪我玩了,我的心立即就空了一半。
不知不自觉中,我走回了小木楼,我站在它的面前却不怎么想回去。我蹲在小溪前看着澈亮的溪水发呆。然后,师父出来了。
他站在台阶上淡淡地看我:“还不回来?”
我扁扁嘴,跃过小溪一路跑到了师父的面前,不声不响地抱住他的腰,将自己埋入他的怀里。十分郁闷地问他:“师父,是不是有了小妖怪就不能到外面玩了?”
师父似乎想到什么,带着一点不悦和不甘地嗤笑一声:“你才知道?!”他轻描淡写地看了我一眼,开始絮絮叨叨地数落:“你知道你刚开神智那会有多笨么?我是把你含在嘴里都怕一个不小心被我咽了下去,恨不得日日把你挂在脖子上,别在裤腰带上,生怕一眼没看到你就给我出了什么意外。我为了养你,这几十年推了多少宴会和乐子?!这双眼睛就顾着盯你了。”
师父的话让我哑口无言,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为了养我竟然牺牲了这么多。我心口发酸地用脸颊蹭师父的胸膛。听他数落道:“朱明明已经是做父亲的了,跟你不一样了,你不要一直去找他。人面蛛一生就是成千上百,又要看孩子又要修炼,没空陪你胡闹!”
我想起师父养我几十年也只参加过一次归仙岛的寿宴,我不知道他从前的日子是怎么样,但养了我后是日日在家的。我喉头发酸的暗哑道:“师父,你对我最好了。”
我把湿润的眼睛埋进师父的怀里,在今天我失去了一个玩伴,但我意识到了一件事。
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位妖,一直陪着我。
师父对我的话很不满,他瞥了我一眼:“你不觉得现在才明白这件事有点晚了吗?”
这个——确实有点晚,师父都养我几十年了我直到此刻才清晰明确地意识到他对我有多好。
我反省了一下我对师父的回报,忽然发现除了有事没事缠着他,和频频给他找麻烦,并且以区区卑微小妖之力强求他跟自己双修占他便宜,貌似自己没怎么对师父好过。
师父任由我像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他动作自然地拍了拍我的屁股:“往上一些,为师要关门。”
我四脚并用地往上爬,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不放。师父在我眼中是最威严可靠的大家长,我依赖着他,信任他,并且尊重他。
“师父,要不然我们别双修了。”我紧紧的抱着他,一脸肉疼地对他说。
“怎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师父的语气一下子就森寒了。我挂在他的身上微微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小心翼翼并且满怀愧疚地开口:“我才修炼几十年,师父跟我双修会吃亏。”
师父拎着我的后脖子把我从他的身上提下来,不悦地看我一眼:“咸吃萝卜淡操心!”他转身坐在了床上,一撩衣摆盘腿入定,竟连看都未看我一眼。
我恐慌地跳到他身上,紧紧地抱着他。许是我搂紧他脖子的力道让他觉得不适了,他的眼皮终于略略掀开一条缝,没好气地道:“不是不想占师父的便宜么?你这会在做什么?!”
我耍赖似的挂在他的身上,打定主意不下来。师父奈何我不了,只能随我去。我闭着眼睛吸他身上的灵气,迷迷糊糊将要入定时,忽然想到,师父他刚刚……是同意跟我双修的意思?
我来不及细想,经过师父提纯的灵气纷纷涌进我的身体,在我的身体里游走,让我有一种被温水包裹的舒适感。我跟随着师父入了定,便没推敲那个猜测。
第二天一早,我从师父的身上跳下来,决定担负起我作为一个徒弟的义务。我在房里转了一圈,没找着这几天换下来的衣物,师父又不需要进食,我就不用下厨做饭。我在房里绕来绕去,忽然发现没有一件是我能为师父做的事情。
我对于师父来说——似乎很没用。意识到这一点,让我的心情十分低落,抬头看床上的师父,他方才睁眼看我在房里转了半天也没发问。我看了一眼窗外,忽然想起师父要照顾外面的那个病人,立即决定分担师父的工作,于是自告奋勇道:“师父,外头的那个人需要药么?给我吧,我去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