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师父说的这些,我心底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没有抗拒。如果这浊气冲天的凡间里能有兰心公子这样的人,那想来也不会太差到那里去。
我跟师父出发的这天,晴空朗朗,万里碧天不见一丝白云。师父他懒得走路,又想一路浏览凡间,于是直接从青英镇附近抓了一只妖马过来,抱着我共乘一骑,一路向闫朝的国土而去。
被师父抓来的那匹妖马自它自我介绍,它叫‘大马’,别看这名字听起来普通,可前头带了一个‘大’字就不普通。比如师父是妖精,可寻常的妖精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大妖’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这匹妖马会自豪地跟我介绍它的名字叫‘大马’了。
刚开始大马心底其实很不乐意驼我们,在它看来,驮着我们四处走还不如趁着这个春天多跟几匹母马生些小马驹出来。就算坐在它马背上的是一个妖精们都尊敬的‘大妖’。
只不过慑于师父的妖威,大马当着师父的面不敢发作,背地里就对我呲马牙,打响鼻,一些唾沫星子险些喷到了我脸上。这让我很是着恼。
对于它的挑衅,我的回答是一甩袖带,狠狠地抽上它的马脸!
大马被我抽飞了出去,在掉到地上连打几个滚卸力道时还险些折断了它优长俊美的脖子。
此时我们正在一条小河旁的草地上休息,软软的草地被大马滚平了一片,它倒在草地上以扭曲的姿势翻眼蹬腿,过了半刻一骨碌地从草地上爬了起来,马脸的一边肿了老高,它得得得地迈着欢快地蹄子跑到我跟前,厚着马脸,恳求道:“您再给我这边的脸来一下吧?!”
我默然无声地看着它眨巴着一双黑而湿漉的大眼睛,里头的期盼跟夜晚的星星似的,闪闪发亮。
看着它,我忽然想起了小竹林的那只野猪妖。于是默默地收起了袖带,偏过脸不看它谄媚的马脸。
大马见我不理它,转头就跑到一旁打坐的师父跟前,说什么愿意在我们行游人间的时候好好伺候,只要我每天抽它几下做佣金就行了。
我看它低着长脖子,咧着马嘴围着师父柔声柔气献殷勤的样子冷哼一声,师父瞧了我一眼,笑道了一句:“就拿它练练手吧。”
我在心中默默想,这大马还没有小竹林的野猪妖耐抽呢,瞧它长脖细腿的小摸样,指不定抽两次就歪了脖子扭了脚。
我在心底想象了一下大马折了脖子扭了蹄子的模样,阴暗的决定,下次一定要更大力!一旁的师父似乎看穿了我的小阴暗,他从软软的草地上款款站起,伸手揽起散了一身的黑发束在了脑后。
今天的阳光十分的灿烂,灿烂的师父的睫毛上都染了淡淡的光晕,整个人就像是在发光。
我一时被师父的姿色迷住了,满眼痴迷的看他,在师父对我自得微笑后,我更是觉得,师父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妖怪。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我这个目不识字的妖怪根本就没有这种文化功底。
世上比师父好看的妖仙神魔不知凡几,而我却单单觉得师父是其中最令人目眩神迷的。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什么吗?不过这时候的我不明白,而师父,就算明白,只怕也不信。
后来,我跟着师父骑着大马在人间行走了两年,这两年里我也算略略晓得一些人世间的事情,比如凡间的女人都躲在屋里下金蛋(大马说的。),轻易不出门。比如我跟师父共乘大马,如果被凡人看到了,会被骂不知羞耻。或者是世风日下。有一些激动的老者还会指着我的鼻子骂不要脸。
经过师父的解释,我才知道,原来凡间的女人是不能跟男人亲密接触的,不要说拉拉小手了。就是让人看一眼都不行,凡间的女子出门,不仅要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还要坐在轿子里头。对于这个,我很忧心,凡人的男男女女不靠近,到了春天他们可怎么办?凡人到底是靠什么办法繁衍到占据一片大陆的?
我问师父,师父的脸色有点怪,他咳了一声说,凡人是不拘春天的。
我了悟,原来他们是不分白天黑夜一年四季都发情!
光看这发情时长,只在春天交配的妖怪们实在是弱爆了!难怪子嗣艰难!兴奋的我还想问师父他们是通过什么方式看对眼的,不过师父扭过头之前的脸色让我觉得他几天内都不会再跟我提起这个话题。
于是……
我忧伤了。
我和师父在三年期的最后一天开始慢慢地向归仙岛赶。途中我和师父听到了一个有趣的传闻,狐族的族长箫榕竟然拐了闫朝的一个皇族女子,预备役的太子妃。现在顶上太子妃位置的,是一只本家养大的媚狐。
我咋舌于这只狐妖的大胆,怎么说他才修行三百年,又顶着这种臭名声,三清派难道不管吗?
对于这个,师父总是笑得意味幽深,只有我问得狠了,他才一手点点上天:“他后头有人。”
于是我明白了,就象我一样,虽然我是一只没本事的小妖怪,但因为我师父是博瑜大妖,所以在小竹林里我基本上都能横着走。
我开始好奇箫榕的后台到底是谁,不过这个问题,不管我怎么问,哪怕到师父的怀里撒泼打滚他都不肯回答我。
师父说的没错,我跟着他在凡间里走了两年半,长了不少见识,通了不少人间情理。虽然凡间浊气冲天,几乎臭不可闻,但比起寂静的小竹林来,不知道要精彩热闹多少倍。难怪有那么多妖怪宁愿染上浊气也要往凡间里钻。凡人的一辈子,真是比戏台上唱的戏来得真实精彩,直叫妖精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