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赶着去归仙岛送寿礼,我真想再在凡间呆上十几年。
我跟师父骑在大马上,一路得得得地慢步在凡人热闹的街道里。因为快要去归仙岛了,所以这样的日子也不多了。我恋恋不舍地看向街边的糖葫芦,目光在那一串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上狠狠地转了几圈,坐在我身后的师父笑我道:“你是舍不得凡间,还是舍不得凡间的糖葫芦?嗯?”
师父的话里带着闷笑,轻轻震动的胸膛贴着我的背,让我的脸颊微红。在凡间走了两圈,我也懂得害羞了。而对于师父取笑我的话,我压根没往心里去,因为自从在凡间行走,我都不知道闹出多少笑话来。被笑着笑着就习惯了。
我用脚尖踢踢大马的肚子,如今大马奉承我比奉承我师父还要周到,马上会意,得得得地迈开蹄子走向糖葫芦。
我从小香囊里翻出一块小银子,这两年下来我对凡间的物价也有了大概的印象,反正是不会再做出用红宝石买烧饼的事情。
买糖葫芦的老妇人见我们过来了,立即抬头笑着招呼:“客官要几支糖葫芦?”
我颠了颠手里的小银块对她道:“全要了。”说罢,把手里的银块给她。那老妇人可能是头一次碰到一买就全买的客人,一张老脸笑得像朵皱菊花。她把银子仔细地收到怀里,笑着对我和师父道:“客官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吧?您要不要在这里住几天?”
“怎么?”我接过老妇人手里的糖葫芦,扛在肩膀上,想等没人的时候放到小香囊里。
“您如果时间充裕不如在我们这歇一天,明儿我们这里有件大事,您可别错过了!”虽然买完了东西,但老妇人还是很热情。
我以为是什么像花都百花节那般盛大的节日,便问:“什么大事?是你们这的节日么?”
老妇人双手缩在袖子里笑得露出了嘴里仅剩的几颗黄牙,她浑浊的眼睛闪闪发亮:“不是节日,是三清观的道长在我们这捉了一只作乱的妖精,明儿火刑呢!”
妖精?火刑?我皱起眉头,这老妇人刚刚给我的好感被这两个字弄得消失殆尽,我很反感凡人对于妖精的态度。我回头看师父,他的脸色倒是平静,好像已经见惯了这种事情。
其实我在凡间也不是没有见过妖精,有些妖精不通世情,因为一些小事让凡人产生恐慌,请了道士捉拿。只有那些生性小心,谨慎,或者好运的老妖精才会慢慢变得通情达理,跟凡人其乐融融地相处。
没等我说话,那老妇人就接着说下去了:“这妖精真是造孽啊,我们这的县太爷可是一个难得的好官,十里八乡没一个不夸的。我们夫人也是一个有名的慈善人,我听说啊,他们成亲十几年,夫妻间恩爱如初,从没红过脸,阖家上下和乐融融。哪想前几日忽然跑出一个妖精来,非说我们县太爷是她前世的恋人,要我们县太爷休了原配跟她过日子。我们县太爷那肯那?不要说这前世之说是真是假,就是真的也不成啊。我们夫人可是我们县太爷正儿八经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姐们哥儿都有三个了!那里是那只野妖精能比的?!我呸,这妖精就是坏心眼,专门破坏人家家庭,人家一家五口和和美美,她一来就搅和了!县府里如今被这妖精闹得那是个鸡飞狗跳没得安宁。这不,我们县太爷怕这妖精做法害人,亲自去请了三清观的道长来收了她。明儿就要烧死那只野妖精!”
“客官,您要是没有旁的事不妨去看看,这妖精死后可是会现原形的,保准是只狐狸精!”
那老妇人同仇敌忾的口吻让我心里不舒服,大马就直接多了,嘶鸣一声就要人立而起给这老妇人一蹄子。幸好师父为求方便给它戴上了马缰,千钧一刻之时将它拽到旁边。
那老妇人受了惊,大叫一声往后退,师父不看她,踢了踢大马,让它往前走。大马不甘不愿地扭过马头,不屑地向老妇人的方向喷响鼻,然后迈开蹄子,泄愤似地得得得一路直直地向道旁的一家客栈迈去。
还未进店,那家客栈里头就跑出一个迎客的店小二来,殷勤地从师父手里接过马缰,仰着一张笑脸道:“客官,您是住店那,还是吃饭?”
师父拍了拍我的腰,我的心头因为老妇人的那番胡有些烦乱,跳下大马直接向客栈里头走。听见师父对那个店小二道:“住店吃饭,来一间干净的屋子。”
店小二热情地应了一声:“好嘞,您里头上座!”
我跟师父要了他们这家客栈最干净的房间,师父一进门就盘腿坐到了床上打坐,我心烦意乱地在房间里乱转,见师父脸上一派平和,心底不由得有些不平:“师父,你说那个妖精说的是真的吗?”
我心中想,若是那只妖精说的是真的,怎么着也不能让三清派的臭道士烧了她!
床上的师父眼也不睁,开口便道:“前世之魂若那么好寻,地府早就乱套了。”
言下之意就是很可能是假的。
可我心中却不这么认为,我觉得那只妖精说的应该是真的。妖界法门万千,不妨一些旁门左道,若是这只妖精真的心怀歹意,只需使了妖法拿住那个县太爷的神智,令其休了原配,赶了孩子出去不就行了?何至于满大街地嚷嚷什么前世夫妻之类的,还让县太爷有那功夫去请了道士来收她。
这么笨的妖精真让同为妖精的我情何以堪?
我们住的房间背着街,从窗户上是看不到街道的。昨夜师父修炼了一夜,而原本就少眠的我被那只妖精的事搅得一晚上不得安心修炼,巴巴地坐在窗户边等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