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檀爷爷、父亲乘着管家伯伯备好的马车前往学宫。坐在马车上,听到那一声声嘈杂热闹的吆喝,让人倍感愉悦。
我忍不住打开车帘,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街道两旁有鳞次栉比的商户,还有多得数不清的摊铺。有穿着整洁朴素的农夫小贩,有气度风雅的年轻公子,还有那亭亭而立于秦淮河畔的美丽少女。人人都显得那么善良而友好,生活得幸福而安逸。
我很少能看到这些热闹的场景,我很少能如此直接地感受到建康城所赋予我的感动。
檀爷爷一路上在和父亲交谈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我紧张万分地坐在车里一边担心哥哥会不会伤得很重,他上次的伤还没好安稳呢,一边又满怀期待地想看看哥哥一直读书的地方。
我的思想正神游之际,车夫在帘外恭敬的声音响起,“大人、将军,学宫已经到了。”“义父,我们下车吧”父亲对檀爷爷恭顺道。“来,阿莞跟檀爷爷一起,看看你哥哥读书的所在。”檀爷爷将我抱下了车。
我终于看到那座令我朝思暮想的恢弘建筑。
这座学宫气势宏大地坐落在朱雀大街上,如此隆重而华丽,夺人眼球。
铺陈屋顶的朱红色和橘黄色的琉璃彩瓦交相辉映,在落日的余晖照耀之下,在即将被深刻的暮色笼罩之前,仍旧在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夺目光芒。它上翘欲飞的屋檐似乎要翱翔于九天之上,就如学子们的思想和抱负一样渴望冲破这世俗所给予的束缚。
这建筑如此张扬而蓬勃,哥哥他每天都处在其中。
镌刻着“学宫”两个大字的金匾悬于门楣之上,而那两扇红漆大门已然向我洞开,引诱我走进一个并不属于我的男性世界。
学宫里的侍者带着我们穿廊而过,来到了一个豪华富丽的正厅前。我脚步轻移,小心翼翼地跟在檀爷爷身后。大厅里的交谈声飘然而出,父亲和檀爷爷不约而同地止住了步伐,屏息倾听。那个侍者也安安分分地立在一旁,不出声响,果然会察言观色。
我因身量未足,父亲和檀爷爷还有那个侍者都没注意到我的举动,我的胆子也立刻放大了起来。我缓缓踱步移走到门前,想看看哥哥是不是就在这里。
我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朝厅内瞟去,入眼即是正端坐主客二位席位的两人,他们谈得兴起,完全没发觉到我的脑袋。他们中一个年龄似比父亲小些,广袖长袍,玉带金冠,面若美玉,身形颀美如新松,比父亲都更显俊秀。另一个年近不惑,长须飘飘,风姿卓著。
没看到哥哥,我又接着往别处瞄了,一个年约8、9岁的男孩正席地而坐于主位下首,临他而坐的少年好像就是哥哥,哥哥的脸背对着我,我也看不清他究竟伤哪儿了。
不过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哥哥和这男孩现在正侃侃而谈,看上去融洽的很,他们该是吹胡子瞪眼睛才对吧。
那个男孩子面容尚算清秀,但跟哥哥一比差得却不是一星半点。看他的样子绝对是没受伤,我猜想哥哥一定是跟他打了起来。可哥哥比他大了这么多,而且这男孩看上去很是孱弱,哥哥的身手很得父亲真传,也会被他给打伤?这个看上去不起眼的男孩居然这么有本事?我的心里突突地冒出好多疑问,我正想着,他的视线已向我投来,看到我凭空伸出个脑袋盯着他,似乎被吓了一跳。
原来就这么点子本事,我心底里正暗自嗤笑他。可还没等我笑完,父亲提着我衣服的后领就把我给拽了回去,面庞上怒气已盛,小声地斥道:“这么一会儿你就开始惹事了,来的时候是怎么同父亲保证的。”
“小孩子家家哪能样样都记得,阿莞又没犯什么错,你这样子做什么?走,阿莞和檀爷爷一起进去,不与你父亲一起偷偷摸摸的。”檀爷爷拉起我大摇大摆地大步向前,父亲又急又怒又无可奈何。我回过头看向父亲,顿时觉得他可爱无比,母亲一定也是因为这样的父亲才愿意嫁给他的。
我跟在檀爷爷身后步入大厅,父亲随即就跟进来了。那坐在主位上谈笑风生的二人立即止住了谈话,神色诧异地望向檀爷爷,哥哥转过头来也大惊。
我终于看到自己哥哥的左眼下角有一块青青的瘀伤,我差点没笑出来。玉树临风的哥哥居然被人弄成了这个模样,不过他的身上好像并没受伤。那个男孩大概是预先被我刺激到了,现在低着头默不作声,看不出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