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颊烫得像蒸热的水汽,热度散布在空气中,临界沸腾的灼热。我紧紧抿着唇,垂下眼睑不出声。
这个吻算是什么,是抚慰,抑或是道歉?谁来告诉我,这到底算是什么?因为一个吻,我就彻底放弃了所有抵抗的意志。
温莞,你竟然软弱到这地步!
我且恨且悔时,他的丹唇翕动,比我指下流淌的琴音更美妙,“海棠与我自小相识,她就如同我的妹妹。我们的父亲也世交好友,她姑母又是康乐公的夫人,我们的关系自然匪浅!除此之外,我们并无交集,我不可否认,我之前与伶人有所来往,但是我与海棠除了兄妹情谊,别无他者!”
他双手抬起,温柔捧着我的脸颊,带着一股恼意调侃道:“我真该去问问,王滔他到底是怎么和你说的?”
他的唇就在我的唇前,吐露的振振有辞。信与不信就在一念之间。可我对于他,总是做不到信任,也许这一次,我是该信他的。我心如乱麻,不安地别过脸。他湿濡芬芳的唇瓣就这样摩挲着擦过我的脸颊,一闪而过的碰触,却足以教初陷爱河的人意乱情迷。
我低低地发音,带着内心深处尚未平息的躁动与愠怒,“谢惠连,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我什么都比不上人家,如若你喜欢的人是她,我也不会有怨言的”我的声音闷闷的。
他扑哧地笑出声来,我立即恼火地侧过脸,羞愤道:“谢惠连,你在笑话我是么”他的指腹摩挲着我的发鬓,低柔如水的声调,“我怎么敢?阿莞…你的口永远是不符心…可我偏偏就着迷这样的你。今日不过与她和康乐公同行赴宴,你就酸成这样,我要是真的与她有所牵扯,你不得”未完的话语消失在他轻灵不断的笑声里。
我愤愤地鼓起腮帮,他笑出的柔美气息却喷洒在我的唇上,我红着脸推搡着他温暖的胸膛,“你能不能别这样,我很不舒服。”我不自然地偏过脸。
浓艳迷人的空气中渺渺地传来一阵碎音,搅乱我此时的羞涩,“姐姐”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刚刚听到了什么?我的瞳孔顿时急遽扩大,我的心都快跳出了胸口。我宁可相信,我是出现了幻听!
我紧张,我迟疑,我最终还是纠结万分地投过了视线,月桂花海的入口处,是康乐公谢灵运和明修!
谢灵运一脸无痕,只有那飘逸似仙的一双灵目在向我宣示着他对我的鄙夷与忿然。我不在乎他的眼光,可是,明修
他灵动漂亮的双眸霍然睁大,滔滔怒火居然在眸里酝酿,俊俏秀雅的脸蛋在愤怒纠结着,我第一次看见他白玉般的脸蛋皱成这样陌生的模样,甚至丑陋。
我的心提到了嗓眼,我抓紧了手心,我身为姐姐,该怎么跟他解释?指甲刺痛了我的手心,我哑着喉咙紧张地发音,不连贯的颤抖,“明明修”谢惠连也不同了,他近在咫尺的身躯蓦然一僵,他深刻地瞅了我一眼,不露痕迹地施力揉了揉我的肩,似在给予我冷静的力量。而后他缓缓地转过了身躯。
彼此对视,默默无言。风起了,无数细弱的月桂花瓣被在空气中肆意缭乱,绵延着飞扬,是多情美丽的舞蹈。
有个声音缓缓响起,由细风拂送,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平静。
“阿连,我们该回宴席上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声音,我之前从未听过他的声音,这位赫赫有名的公侯,每次见面他老人家都直接赐予我一个不待见的白眼,别无其他。是百年不化的冰雪之山,那山巅的白雪接近着苍穹红日的照耀,逐渐融化成水。清澈的不染凡尘,却无一丝温度。他声音就如这般。太过清净,太过澄澈,没有人间的暖意。
他说完转身便走,清高的俊奇背影,能让人完全忽视掉他的年龄。他逸气地上了马背,策马徐徐行进在这条窄仄的山道上。谢惠连回首忘了我一眼,他握紧我的手,我的手已经被汗渍浸湿。
“我们会再见,我会找时间和你哥哥提及我们的事。”他给我一个宽心的眼神,在我的手背轻轻印上一吻,缓缓地放开了。
我着忙地瞥了一眼明修,他靓丽的脸蛋上红白相夹,不知是羞还是恼。我没有再管那许多,抓住那下落的手,用只有我和他能听到的声音,“阿连,我以后也这样叫你,好不好?”
我看着他,倾注了少女所有的柔情与专情。他微一愣怔,而后霁颜一笑,“好。”
玉色绿的背影离我渐行渐远,踏着这一地碎花,再次离我远去。他路过明修的身边,停住了步伐,侧过了脸庞。从我的角度能看到他优美如诗的侧颜。明修直起颈项,一脸少年不服的愤然,与他正面对视。
他的檀唇露出微妙加深的弧度,他笑着拍拍明修的肩膀。明修趋之不及地躲开他的手,一脸的嫌恶,令我心寒。仿似那清隽如竹的修手转瞬变成了屠夫手中催命的利刃。
他轻笑一声,理了理衣袖,潇洒地离开。明修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他明亮的眸里流转着责怪之意,毫不加掩饰,“姐姐,颂玉姐姐还在等着我们回去,你不该一个人跑来这里的,我知道你现在不会听进去弟弟的话,但是现在,该回去了!”
他忿忿然地骑着马背,在原地引着马等我,我摸摸发上的步摇,叹了口气,准备跟上他。只见明修紧紧盯着我的发鬓,不屑地回过头,然后高声吆喝着策马而去。
我完全被弄懵了,牵着阿冉在原地纳闷。这个小弟弟,一向听话温顺,脾气好的没话说,今天竟然像匹小烈马,冲我哼起鼻子,撂起蹄子,我一时间还真没适应过来。
我驾上马背,扯起缰绳,预备回到宴席上。我拍拍阿冉的马头,贴着它的大耳朵笑出了声,“阿冉,我们回去吧,今天你辛苦了,回去好好犒劳你!”我双腿夹紧了马腹,准备加快速度行进。
我的耳际从花海那边飘来一个声音,令我已然雀跃的心再次坠入寒冷谷底。印象中的冰凉,熟悉里的冷峻,无时无刻不在宣告着皇室至上的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