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叶繁茂的桂花树下有一个8、9岁的小男孩,他蹲在地上,背对着我。大概天气闷热,男孩的身上只着蓝色中衣,单薄瘦弱的背影,惹人见怜。他的两只小手似乎在不停地挖着什么。
听到“吱嘎”的开门声,他居然没有回头,依旧全神贯注地用手挖地。
我愕然回首,对着谢惠连道:“他是”
一只蝴蝶悄悄在我周身旋舞,停落在我的削肩,他替我轻轻挥开,我面上又是一热。
“我弟弟”他的声音低低,却有深深创感与黯然,“门中如今只有我兄弟二人,家父前年仙逝,他是我此生最为敬重之人,可惜,他去世的太早了”他的浓密眼睫低垂,藏起他此刻的无限悲伤。
“可是惠宣我弟弟他先天便有不足之症,他的听觉甚弱,几不可闻”
我没有出声,继续听他徐徐道来,“我一直为他访寻名医,珍药,可效果寥寥。他身体自幼孱弱,我身为兄长,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弟饱受病痛折磨,却只有一筹莫展我没有做成一个好哥哥,我答应父亲一定好好照顾他,可是”他的语气低沉而哀伤,令听者不忍。
我真想对他说,其实你和我哥哥一样,都是这世间最最称职的兄长。
可我尚未吐音,谢惠连猛然抬首,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快步走向小惠连,将仿佛粘在地上的小男孩拉起,冲他做了几个手势,我没看懂。
他果断地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罩在小惠宣的身上,飘逸外衫罩在一个身体瘦弱的小男孩身上,显得臃肿而滑稽。
这个人我还在这里,他关爱弟弟也得要注重场合,怎可当着一个女子的面脱去外服。
我赶紧移开视线,假装注视着那棵虬干袅娜的桂树,生怕被他看穿我此时的羞赧。
眼角的余光却又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对兄弟。
谢惠连从怀里掏出一叠素白手绢,细细擦着小男孩满是污泥的小手,神情宠溺而纵容。
那小男孩侧颜对我,我看到他冲谢惠连皱了皱鼻子,扮了一个可爱的鬼脸。我若是他弟弟,恐怕此时此刻心内也只盛得下这“幸福”二字。
我依旧静静立在门口,未动,我不愿在此刻去打搅这份和谐安好。
而那小男孩却似乎感受到背后有我的存在,他偏过脸来,苍白的俊秀在回首的那一刹那间像极记忆中的模糊面容,久远得即将被遗忘。
年幼的刘肱,年幼的惠宣,他们何以相似至此
相似的只是单薄的身影,以及一种羸弱的病感。截然不同的面容让这两人如何产生联系?小惠宣的身上分明比刘肱多了一份灵致之气,像极他的哥哥。
我的思绪恍惚了片刻。
小惠宣眨巴着眼睛专注地望着我,不知他是不是鲜少见到生人。我回过神时,谢惠连从里屋走出,身上已然着好一件月白长衫,宽松飘逸,依旧朴素而非凡。
立于桂花树下,碧色枝叶衬得他秀雅如诗的面庞愈发出尘,桂中之仙也没有他超然物外的唯美气质。
我走进小惠宣,他晃了晃脑袋,竟冒出一句,“你是哥哥?还是姐姐?”这位小弟弟和他哥哥还真是相像得可以,一双轻灵双眸似乎可以轻易看透万物。
我顿觉好气又好笑,却又不知该如何作答,再者,我真是不知晓双手要如何比划才能让这个小家伙看懂。
谢惠连瞧出我的窘态,他轻笑一声,冲小惠宣比划几番,我再次毫无疑问地没看明白。
“原来真是位姐姐啊,女子穿成这样招摇过市,成何体统呢难怪哥哥你经常说当今世风时下”那小家伙有模有样的摇摇首,唏嘘了一会儿,一脸的不苟。
我脸上顿时挂不住了,这算怎么回事?我比这小弟弟多长了好几年,却沦落到要受他批评不成?
我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个叫“惠宣”的小家伙跟他哥哥谢惠连简直一路人,都是一副酸腐的臭德行!果然是有其兄必有其弟!
我大半年里难得逃出来一趟,出来一趟有多不容易,这家伙没有我的经历就在那絮絮叨叨,不这样子打扮我出的来吗难不成我愿意穿成这样子!
我没经大脑,立刻恼羞成怒地冲小惠宣喊道:“喂!小家伙!姐姐我愿意穿成这样出来吗好歹我比你年长多岁,大小也是你长辈!你这样同我讲话,难道就合乎礼数了”
小惠宣冲我只眨眼,一脸的莫名可状。
我立即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个毒舌的小家伙,他应该听不到我刚才对他的一番“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