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黄昏,那角楼飞檐映衬着被余晖照亮的天空,时而深黄时而柠黄,万千楼阁如同厚重的帘幕,飞燕双尾似剪刀,灵巧地穿行于花梢树影。
街巷横斜,华灯初上,专属于夜色的浓郁绮丽即将染遍这繁华的城。
热闹的长街上,落无鸢左手挽着碧莺,右手挽着曼璃,满脸幸福的笑容。
“怎么?今天不买东西了?”曼璃眉眼带笑,身边这个玲珑的少女前几日买了一堆发饰,今天倒是歇停了。
“啊……这个……再下去,盘缠没了,怎么到别的地方玩啊……”落无鸢不好意思地扯出个大大的笑容。
“嗯~~看不出你还挺会为你相公省银子的~~~”碧莺开口笑话她。
“什么相公!他才不是呢!”
“哎呦~~~那是谁昨天在街上‘相公’长,‘相公’短的?”
“那……那是……哎呀,你听冷泽那家伙胡说八道!”
看着落无鸢满脸绯红,碧莺和曼璃心领神会地笑了。
“对了曼曼,你是怎么认识罹烨的?”蓝衣少女脸红了会儿,忽然想到了这一点,昨天碧莺缠着蚀灵讲了一堆隐容杀手的情史,然后又转述给了落无鸢。
“什,什么?”曼璃感到非常莫名,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
“是不是……你去栝苍山捡风筝和他一见钟情的?”碧莺立刻紧随落无鸢之后。
捡风筝?遇到罹烨?那是猴年马月的事?白衣少女迷茫地看着越来越亮的星星。
“不是都说了么,三年前我没有成功逃走,然后就见到了罹烨,之前我从来不认识他。”
“啊……”
“哦……”
碧莺和落无鸢失落地望着天空长叹,果然现实从来不会那么美好。
“那……那我记得……曼曼你是有一次进栝苍山帮我捡风筝的呀!”落无鸢努力挣扎了一下。
曼璃仔细回想了一下,没错,她十四岁那年确实有进过栝苍山。
“我当时吓都快吓死了,哪会有什么一见钟情的事啊!”白衣少女忍不住摇了摇头。
当年,落无鸢的风筝落入了栝苍山,因为从小听闻,凡是擅自踏入栝苍山的外人都会被其中的杀手当作练习杀人的靶子,所以落无鸢不敢进去,却又舍不得那漂亮的风筝。
于是,年仅十四岁的曼璃只能硬着头皮进山了,她当时武功远不如现在,但对付个普通杀手应该没什么问题。
犹记得当时,林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充满了难以料及的杀机,她的心跳得很快,但神色却始终很淡定。她走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风筝,怎么办呢?心中刚打起退堂鼓,忽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
“你在找这个风筝?”
只见树枝上坐着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年,他脸照面具,一身黑衣,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风筝。
“嗯,”十四岁的少女鼓起勇气点了点头,“可以还给我么?”
“风筝可以还给你,”少年眼含笑意,饶有兴趣地看着树下的少女,“但你知道擅入栝苍山的后果么?”
“知道……”少女一阵心寒,努力沉住气,“被你们当作活靶子……”
“嗯……”少年靠在树干上笑着斜觑树下的人,“那你就当回靶子让我练练身手?”
当时的曼璃还没什么实战经验,听到这话之后差点没哭出来。她花了很大功夫才让自己显得很淡定,“那你先把风筝给我……”
“好。”少年的手一松,风筝飘飞着落入少女手中。
曼璃紧紧拿着风筝,胆战心惊地瞟了眼树上的少年,只见那人笑眯眯地看着她,“怎么样?你先动手还是我先动手?”
“那个……”少女咬了咬牙,“我不会武功……”
“哦?”少年也不气恼,还是很闲心地笑,“很好啊,那要杀你更容易了……”
曼璃觉得她真的要哭了,默默吸了口气,“我……我只是住在栝苍山附近的普通人,你……你滥杀无辜是不对的……”
本来想要信口扯谎糊弄他,但是她忘了,她的眉心上点着象征明教月圣女身份的金砂。
只听见树上的少年笑着开口,“住在栝苍山附近?你说的可是大光明宫?”
被发现了!
少女只觉浑身冰凉,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身慌不择路地狂奔起来,“我打不过你!你就当没看见我!”
身后传来少年阵阵轻笑,她一口气喘都没喘就飞奔出了栝苍山,然后拉起山外的落无鸢狂奔数十里才停了下来,惊魂未定……
回想起当年的情景,她恐怕不会猜到,在十几年后,那个曾经的少年杀手会在她面前笑得花枝乱颤,“曼璃啊,你当时跑得真快,那速度连我都望尘莫及啊!”
而此时,曼璃笑着开口,“也不知道那杀手是谁,还好他放了我一马,当时我吓都吓死了!”
“噢~~~”碧莺和落无鸢异口同声。
“看来我以前总是给你惹麻烦呢……”蓝衣少女不好意思地开口。
“嗯,你知道就好!”曼璃笑望着她,忽然眼神一变,“皇甫玄!”
“什么?”
“有皇甫家的人在跟踪我们。”曼璃向后斜睨了一眼,只见皇复玄与皇甫昭二人正混迹于人堆,时不时监视着她们。
“皇甫家?不是被明教灭了么?”碧莺也是警觉四顾。
“不完全是,皇甫昭和皇甫玄据说是逃了出来,投靠了流云阁。”曼璃神色凝重。
“怎么办?”落无鸢有些担心地看着身后,紧紧拉着身边的两人。
碧莺扫视了一下周围,忽然灵光一闪,“不如这样……”
三人步入了一家卖衣饰的店内,待到出来时,已然大不相同。
曼璃身着落无鸢的蓝印花布长裙,而碧莺身着曼璃的白衣,落无鸢则是一身青衫。
三人重新走在大街上,落无鸢兴奋地跳来跳去,被碧莺一把制止。
“你这丫头装的一点也不像,我哪有这么活泼!”
“也是哦……”落无鸢赶忙沉静下来。
“那我……是不是应该蹦蹦跳跳?”曼璃学着落无鸢手中拿着一束飞燕草,挥来挥去,满脸纯洁的笑容。
“不用不用,活泼,自然,纯真,就行了!”碧莺淡然一笑,模仿曼璃端庄地走着。
“谢谢你夸我!”落无鸢感动地脸颊红彤彤的。
“好了,下一个路口,我们分头行事。”曼璃笑眯眯地开口。
“嗯,我和落无鸢向左,你向右。”
“好。”
十字路口处,三人分道扬镳。
曼璃独自一人沿着小巷走,前方,人渐渐稀少,暗淡无光。
身后果然有人紧紧跟随着她,走出好几里路,她陡然回身,一条黑影落在她眼前——皇甫玄!
另一边,碧莺带着落无鸢一路飞奔,青石桥边,杨柳依依。
“呦,两位大美人,我皇甫昭今天有福了!”
有人不正经地笑,红影一闪,那风流的贵公子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你要干什么?”落无鸢冷冷地瞪着他。
“放心,我暂时动不了你,乖乖跟我回流云阁吧!”皇甫昭邪笑着说道。
流云阁?什么?她是活宝么?怎么什么地方的人都要抓她!
“你做梦!”
碧莺冷笑一声,袖中忽有银亮的流星飞出,皇甫昭一个闪身避让,而那流星如有眼睛般中途折返,又向皇甫昭袭取!
“这是什么?”皇甫昭飞跳着跃开,只见夜幕中,流行飞镖上系着一根银色的钢丝,随着少女的牵引来去自如。
碧莺飞身而上,与那红衣公子斗的正急。
夜风中忽然响起了阵阵乐声,好奇怪的曲子,究竟是什么乐器?
落无鸢一怔,环顾四周,而远处相斗的两人也渐渐有些不支。
不是歌兰雅……这不是古琴的声音,好奇怪……
碧莺的动作越来越慢,皇甫昭似乎也是勉励支持。下一秒,夜风忽然凌厉起来,远方,一阵寒光闪过,正在打斗的少女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腰上一阵剧痛,便失去了知觉!
“碧莺——”
方才在大街上,本想变装掩人耳目,谁知落无鸢一时高兴,穿着碧莺的衣服蹦跳了几下,这么细微的动作却被皇甫玄与皇甫昭发现,于是他们两人也觉不对,同样分头行事。
皇甫玄自知不是曼璃的对手,虚晃几招之后便落荒而逃。此时,曼璃正一路掠向碧莺与落无鸢离开的方向。
繁华过眼,前方也是越来越萧瑟的景象,忽然,一道白影子身边闪过,伴随着寒光阵阵,少女一惊,白绡绕周身飞舞延展,有一瞬,曼璃感觉到强烈的剑气!
什么人?绝对不是皇甫昭!
曼璃紧随其后,想要看个究竟,然而转念一想,如此强敌,不知碧莺与落无鸢是如何抵抗的,难道……出事了?
空中的白衣女子宛如蝴蝶飞舞,折返而行,飘飘然落在河边的杨柳树上,只见青石桥边,碧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碧莺!碧莺!”白衣女子飞身掠下,迅速点了其周身十二处要穴止血。
重伤的少女虚弱的睁开眼,“落无鸢……”,她伸手指着后方,“被……皇甫昭……抓去了……流云阁……”
“流云阁?”怎么是流云阁?到底落无鸢惹了谁?曼璃如堕烟海,她轻轻扶起碧莺,“你受伤了,我先送你回去。”
客栈外,新月娟娟,剑光如寒水连绵成一片。
冷泽在月下练剑,而蚀灵则在一边沉默地磨着短刀。三个女孩子逛街,他们自然没什么心情奉陪,于是各干各的,各得其所。
“蚀灵!冷泽!”
不远处,有人焦急地呼唤。
“是曼璃!”
两人相对一望,迅速掠了出去。
此时,蚀灵抱着浑身是血的碧莺冲进客房,曼璃,冷泽紧随其后。
“冷泽……你快去流云阁……落无鸢被抓了……”碧莺每说一句话,嘴角边沁出一口血。
“什么!”青衫男子怔住,“为什么流云阁的人也要抓她?”
“不知道啊……”曼璃满脸焦虑,“……”
“方才我在打斗中……听到的乐声恐怕是《環梦曲》第八重……本来……我可以抵挡……但是有人偷袭了我……那人的剑好快……我都……看不清……”
猛然间,碧莺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我必须回蛊灵宫,这《環梦曲》恐怕只有宫主能治……”
“我马上送你回去。”蚀灵神色冷凝。
“我必须去流云阁……”冷泽点了点头,同样很是着急。
“流云阁有十道天堑,也不知无鸢被抓去了哪里,要过那天堑恐怕也不是易事……”曼璃沉着分析,“我和你同去流云阁,也有个照应。”
“好,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