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浩渺的古鉴湖上,乌篷船来了就去,去了又来。细雨绵绵,杨柳依依,湖畔一片花红柳绿,白云行到了此处似也放慢了脚步,变得悠哉起来。
“船头一壶洒,船尾一卷书,钓得紫鳜鱼,旋洗白莲藕。”冷泽以手为枕,靠在乌篷船头,望着碧蓝碧蓝的天空,口中念念有词。
“公子喝茶。”紫砂壶精雕着云水纹,刚沏好的龙井茶沁溢入杯。蓝衣少女纤手举杯,布裙布鞋,颇具乡野风韵。
“哇!这么好待遇!”冷泽受宠若惊地起身,接过龙井茶若有所思地看着落无鸢,“你该不是又惹什么祸了吧?”
“哪有!”顿时少女的本性暴露了,她撩了撩袖子,明眸一闪,“刚才你帮我解决了那么多人,我总得慰劳你一下吧!”
“慰劳就不用了,你就以身相许吧!”冷泽腆着脸一笑,格外羞涩。
“去!”少女一掌击向冷泽的脸,差点被让他把刚入口的茶喷出来。
“行了行了,不和你闹了……”冷泽翘着二郎腿惬意地喝着茶,重新望向天空,“我说无鸢啊,咱们接下去上哪儿玩呢?”
自从在敦煌城戳穿了冷少奇的秘密后,叶红夕不知是出于高兴还是其它的什么心情,对冷少奇一会儿温柔无比,一会又拳打脚踢,一肚子的怨气终于发泄了出来,冷泽那好脾气的爹知道错在自己,也只能默默忍受着,而冷泽和落无鸢就高兴了,天天像看戏一样欣赏一场场家庭闹剧,等他俩基本恢复甜蜜了,冷泽便拖着落无鸢再次脚底抹油,溜出去玩了。
反正有冷少奇在,叶红夕也不会有什么事,做儿子应该给他们一点私人空间,然后自己出去挥霍挥霍大好青春吧!
“听说江南有三大名楼,滕王阁,黄鹤楼,以及岳阳楼。”落无鸢笑眯眯地点着自己的下巴,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咱们去哪儿呢?”
“嗯……让我想想,先挑近的去吧,”冷泽若有所思地筹划,“听说这里附近的齐云山是江南一大名山,上面坐落着一代武林世家——皇甫家,我们不如顺道先去那儿玩玩?”
“好啊好啊!”落无鸢拍手叫好,两眼亮晶晶。
“呵呵……”听到这样的对话,掌船的老人家却笑着开口,“你们不知道吧,皇甫家已被一场大火烧成灰了。”
“什么?!”冷泽,落无鸢异口同声。
“江湖上都传得沸沸扬扬了,”老人家一边撑着船篙,一边说话,“不久前,魔教的人偷偷潜入中原,将整个皇甫家都踏平了。”
“你……你是说……罹烨带人灭了皇甫家……”落无鸢战战兢兢地开口,她对那个明教教主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呦~~~那小子可以啊~~~”冷泽满脸戏谑地笑容。
“至今也不知道魔教那么多人马藏身在何处,真是可怕。”掌船的老人家摇了摇头。
落无鸢一听此话,内心惊恐了,那个罹烨来了中原,还神出鬼没,万一撞上了,她不是死定了嘛……
冷泽正饶有兴致地思索着掌船老伯的话,一回头,就看到落无鸢一脸呆滞而惊悚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丫头!”
落无鸢猛然回过神来,左看看,右看看,可怜兮兮地拉了拉冷泽的袖子,“一会儿罹烨要是来了,你可要记得带着我跑啊……”
“跑?”冷泽很无语的别过头,悲伤地望着天空,他觉得自己被看轻了,让他去单挑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偏偏是跑呢?
“无鸢,”悲伤完了,冷泽又重新回过头,他很惊讶地发现,那个可爱的蓝衣少女再次保持着一脸呆滞和惊悚的表情看着正前方。
“喂!!你干嘛!看到罹烨啦!!”冷泽忍无可忍地大吼。
“不……不是……”落无鸢小心翼翼地伸手点向前方。
下一秒,冷泽很想尖叫,疯狂地尖叫,然后再跳湖。
只见碧波万顷,古鉴湖中央,一叶扁舟施施然向他们驶来,船上坐着一名绝色的红衣美人,她膝上放着一把典雅的古琴,双手正按在琴弦上,蓄势待发。
冷泽老泪纵横地看了她很久,最终无比真诚地向掌船的老人家开口,“请问老伯,您带棉花球了么?”
当然了,热爱大自然万籁之声的老伯从不带棉花球。
于是冷泽二话不说,将老伯请进了乌篷船内,然后他与落无鸢二人一人一支船篙疯狂地将船划向岸边。
只见那烟波江上,风晴细浪吐寒花,而朵朵浪花中,有一只乌篷船宛如离弦之箭冲向了杨柳依依的湖岸。
很奇怪,方才歌兰雅既没有主动进攻,也没有追击他们,待到两人上了岸,红衣女子的小船早已不见了踪影。
“好奇怪啊……”落无鸢看着湖面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女人的心还真是曲折离奇,她到底想干什么?”冷泽也是一头雾水。
“咱们还是先走吧。”落无鸢向来具有逃命的天赋,她的速度虽然不快,但在逃命的时候会超常发挥,“不如咱们往山林里跑,那儿都是雾气,绕来绕去的,歌兰雅要找我们没那么容易。”
“好。”冷泽严肃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雾轻云薄地江南,山林中的淡烟弥漫了视线,像是连绵不断的雨。潮湿的水汽沾上了林中人纯黑如墨的发丝,两人走得很慢,生怕忽视了迷雾背后,那深藏的危机。
“嘻嘻,终于找到你了。”前方,薄薄的雾气散开,俏生生的走来一位绿衫女子,流苏碧纨裙,黄玉月牙簪松绾着右边的长发,左半面脸颊被披落的乌发遮去,俏丽中透着几分妩媚和灵动。
“呼……”落无鸢长吁一口气,还好不是歌兰雅……
“我一路跟踪歌兰雅才找到你,你叫……落无鸢对么?”碧莺俏眉俏眼地笑道。
“你是谁啊?找我做什么?”看出对方没有敌意,落无鸢还是谨慎开口。
“我是蛊灵宫的碧莺,想借姑娘寒冰针一用。”
“又是寒冰针啊……”蓝衣少女很是不情愿的嘟着嘴,她不想给别人啊……
“姑娘不用担心——”碧莺话未说完,身后便有人向她走来,那是个脸带面具的少年,长发束于耳后,额前微有几丝乱发飞扬。
这……这不就是几年前攻打明教的隐容杀手嘛?落无鸢瞬间躲到冷泽身后。
“怎么了?”冷泽非常莫名,她又看到罹烨了?
“姑娘不用怕他,他不是来抓你的。”碧莺俏皮地看了看身侧冰冷的少年,微微一笑,“你若是想要那寒冰针,可以随我一起去蛊灵宫,我们宫主是个温和的人,只要借用一下一定会还给你的。”
“真的么?”落无鸢探头探脑地冒了半个脸,小心翼翼地看了蚀灵一眼,“她万一说话不算话,怎么办?”
“你别怕嘛,”看出了落无鸢怕蚀灵,碧莺很是好笑地拉着身侧的少年,“他呀,是负责对付歌兰雅的,刚才在湖面上,歌兰雅见我们来了便跑了,不过……说不定她会卷土重来,我们一路做伴,也有个照应,你说好不好?”
冷泽没有什么意见,他耸了耸肩,看着身后的落无鸢,一脸听话的表情。
“嗯……那好吧……我们一起去蛊灵宫……”挣扎犹豫了很久,落无鸢终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春未老,湖岸边,风细柳斜斜,远方,水天相接,有白鸟自湖面上翩跹而过。
“碧莺姐姐,这里到蛊灵宫远么?”落无鸢一边拉着冷泽,一边回头看着身后的碧莺。
“嗯……你要是喜欢在这江南玩玩,我可以陪你玩上个十天半个月再回去。”俏丽的碧莺笑着冲她眨了眨眼,“怎么样,开心么?”
被人一眼看破了心思,落无鸢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然后悄悄挪到冷泽耳边,“咱们这次出去玩可有向导了!”
“鬼丫头。”冷泽笑望了她一眼,刮了下少女的鼻子。
看着前面两人浓情蜜意的样子,碧莺笑了起来,这样的快乐离容貌尽毁的自己应该很远吧?
“蚀灵,”绿衫少女甜甜地微笑着开口,“你会觉得无聊么?一路陪我瞎逛。”
“不会。”冰冷的少年一向话不多,他看了碧莺一眼,简短回答。
听出了对方语气中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碧莺不由喜从中来,她轻轻挽着少年的手臂,开起玩笑,“那如果让蚀灵一辈子陪我这么瞎玩,蚀灵愿意么?”
被少女牵着的手臂有些僵硬,她看不见面具后的脸微微泛红,“好。”
蚀灵的回答简短而认真,碧莺却是没有放在心上,应该说,是不敢放在心上,她生怕自己会为那认真的语气打动,她也害怕自己总有一天会受伤。
因为世人只会用眼睛看人,表象声色总是如此轻易地将心灵的美丑遮盖了去,蚀灵……这个冰冷平凡的少年应该也不例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