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行低雁滑翔于长空,落日在云层间缓缓下落,大漠之上,渐有巨大的阴影投射于起伏变换的沙丘。
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
“我多傻,不过三年而已,怎么可能有突飞猛进?”逃离了重重危机,落无鸢策马与冷泽二人悠然前行。
“没有,你很勇敢。”难得的,冷泽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勇敢?这是愚蠢!你在嘲笑我么?”落无鸢气呼呼地侧首瞪着冷泽,明亮的眸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慨。
“你这丫头,这算什么眼神啊,”冷泽看着她半不正经地笑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思地侧过头,“其实我也未必有你这样的勇气。”
“你还是在嘲笑我!”
“没有,真的没有,算了,和你这丫头说不通。”
“哼,说不通就说不通!”落无鸢不高兴得别过头去,忽然又回了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走之后的第二天,就来找过你,结果发现你已经走了。”
“然后你就知道我在明教?”
“你嘛,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那天我问你以后打算怎么过,你表面上说要隐居山林,可表情却不怎么高兴。”冷泽得意洋洋地冲她笑,觉得自己简直料事如神呐!
“嗛,不会藏心思又怎么样?哪像你们呀,成天就知道装深沉!”
“喂喂喂,你别一竿子打死一船人,我可从不装深沉,本大侠向来光明磊落,心直口快,想说什么绝不和你绕弯子。”冷泽说得眉飞色舞,天花乱坠,随即忽然顿了顿,重新开口,“那你以后呢,打算卷土重来?”
“那是当然!罹烨杀了这么多我在乎的人,我岂能善罢甘休!”落无鸢粉嫩白皙的脸上写满了愤然,青丝垂落在淡粉色的碎花绸衫上,微微有些凌乱。
“哼,你倒是很有志气嘛!”冷泽死乞白赖地一笑,随即重新严肃起来,“可是你有足够的底气么?就算练个十年八年,你也未必是罹烨的对手,何况你并不攻于心计,不懂得拉帮结派,扩张势力,你有什么力量去和罹烨抗衡?”
“我……”落无鸢怔怔地看着他,这番话如一盆冰水浇灭了少女所有的热情和希望。她呆呆望着冷泽,许久,眸中渐有泪光泛起。
“哇,不是吧,你要哭了,别这样别这样,我平生最受不了漂亮女孩儿哭了!”冷泽满是惊恐地看着她。
“为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多年来都将世事理想化的少女哪里考虑过这么多。
她想报仇,却又不想卷入这纷纷扰扰的江湖;她想保持纯真,而万事却让她力不从心。
是否成长的过程都是如此,只有将心底残存的热情和柔软绞成粉末才能化茧成蝶?
“不要把一切想象地太美好了,无鸢,”冷泽似乎不忍心看着她伤心,伸手抚了抚少女披垂的乌发,“不要对这个世界报有太大期望,有时反而会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
“……嗯……”落无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睛有些哭红了。
“好了,傻瓜,眼睛肿得真难看!”
“你才难看!”
“好看好看……”
夕阳下,两骑向着天边的晚霞渐行渐远。
天色渐渐暗淡,余晖照耀在山头上,昏黄的大漠透着凄凉的壮美。
夜风微凉,明月未归,沉沉断云,隐约遥峰。
明黄烟罗裙,宝钿华胜簪。
曼璃款款步入大殿,有时她真想摘了这满头惹人心烦的珠翠。
“你想告诉我,你没有抓到她。”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金座上的人一身淡紫衣裳,正饶有兴致地望着曼璃,魔媚秀美的容颜一如既往般令人心生冷意。
“属下无能。”曼璃低眉垂首,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属下?也对,你总是自称属下。”他轻敲着手中的竹箫,眼帘轻垂如在绸缪着什么,“那你可知,身为属下不该直呼教主名讳?”
曼璃愣了愣,随即轻轻咬了咬嘴唇,自从她入教以来,她从不称他为教王,一直都直呼其名,可能是因为她心中从未承认过这样的事实。
“属下知错,今后一定改。”毕竟今天是自己私放了落无鸢,此时曼璃只能逆来顺受。
“知错即可,悔改就不必了。”罹烨很是惬意地一笑,“既然你放了落无鸢,那你怎么担保她不会再来惹事端?”
曼璃微微思索着,这个人似乎总是喜欢为难自己,明知落无鸢绝非他对手,却总是逼着她去追杀自己不情愿伤害的人。
“我以我项上人头担保。”俄而,曼璃抬头平静地迎向那人的目光。
“我对你的命不敢兴趣。”罹烨懒洋洋地站起,缓缓走下台阶,似乎很欣赏曼璃为难的样子。
“那你说,你想要什么担保?”不知如何回答,曼璃干脆直白地反问。
“呵。”知道自己的问题无法回答,罹烨满意地莞尔,“曼璃,你把装卸了,这里没有别人。”
“嗯?”曼璃怔了怔,不知道他又在盘算着什么主意。
心中虽然疑惑,但她还是依言解下面纱,轻轻卸去伪装,那露出的清秀素颜与艳丽的华服格格不入。
罹烨伸手拿下她挽发的长簪,一头乌丝如瀑布般垂落,衬得殿中的女子越发飘然出尘。
“你,这是什么意思?”曼璃不解地看着他。
罹烨轻轻撩起女子右侧的长发,女子粉嫩的鹅颈暴露在烛光下,只见那右边侧颈上印着一块奇异的花纹,浅浅的银色缀有几点深蓝浅红,乍一看,形状宛如一朵绽放的鸢尾花。
“这是你与生俱来的?”他看着她的眼,轻轻挑了挑眉。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反正很小的时候就有了。”曼璃迷茫而疑惑地看着罹烨。
“哦,是这样。”他依旧噙着莫测的笑意,轻轻放下了她的发。
“为什么……要知道这个?”
“没什么。”他凝视着她,魔魅一笑,那铮明瓦亮的眸似要蛊惑她的魂,“只是想看看你而已,总是带着伪装,让我觉得你离我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