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映入眼中的是俊秀无双的好容貌,眼波流转间又透出些许邪妄,墨色长发从他耳畔垂下,挠得我面颊发痒。
我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才确定这人的确是师兄。
不过一年不见,师兄变化居然如此之大。
“看傻了?”师兄扣在我腰上的手又紧了几分。
我磨了磨牙,“师姐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哎哟!”
师兄闻言在我头上叩了一下,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拂了我满面:“再胡闹就揍你!”
我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你敢?!”
师兄眼睛微微眯起。
在我俩大眼瞪小眼时,马车外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我幸灾乐祸地戳着师兄肩头:“你惨咯,师父让我给你带个话,叫你在京城里收敛点。这么大张旗鼓把我弄进来,外面人还以为你在干什么呢。”
师兄大言不惭:“我在京城作恶多端也不是一天了,怕这个作甚?”
我接着道:“强抢民女也很多天了?”
师兄厚脸皮了:“也就一次么,绝无下次。”
我俩还想互相扯皮,车外侍从的声音响了起来:“国师大人,鸨娘有事要对您说。”
师兄暂时放了我,将我往旁推去,低声对外面吩咐:“让她过来。”
没一阵子鸨娘的声音就传进车内:“奴家见过国师大人。”
这句奴家听得我毛骨悚然。
“何事?”师兄端起国师的架子来还有那么几分姿态。
“这个……国师大人,您从奴家的花满阁就这样将人抢走,可得给奴家一个交待罢?况且奴家楼里的采薇姑娘……”
我连忙附在师兄耳边道:“师兄你方才都看见了罢?分明是她不讲理!”
鸨娘耳朵尖得很,当即叫了起来:“你个……”可又意识到还有师兄在场,连忙收敛了语气,“国师大人,奴家并非有意,但……”
师兄冷哼一声:“敢与本座抢人,你这花满阁是不想开了不成?”
鸨娘明显呆了,我稍稍挑开帘子往外头看,看见鸨娘一脸呆滞,便笑嘻嘻地凑到师兄身边,撺掇他将“本座”一词换了:“师兄,你换个词罢,师父当年也没这么说过。”
“别闹。”师兄白我一眼,随即对鸨娘道:“速速离开,本座要回去了。”
“可……”
师兄手腕一抖,我只见师兄衣袖里飞出一样物什,击开车帘飞了出去。车外传来鸨娘低低的抽气声,只听她忙不迭道谢:“奴家谢过国师大人,谢过国师大人……”
我从缝隙里看见她小步跑开,转头迷茫地问道:“你给了她什么?”
“一两黄金。”
我讶然:“师兄你何时这么有钱了?!”
师兄理所当然地点头:“其实师父已经很有钱了,离开京城前把这些都留给了我。师父让你回来时叮嘱我别太张狂,恐怕多半是担心他的银子。”
我愤然:“那也用不着给鸨娘一两黄金!”
师兄微笑:“把师妹买下来,多少金银都无所谓。”
我脸上有些发烧,便忿忿地踹他一脚。
师兄现今委实是个大财主,马车里布置得能让我随意打滚,颇得我欢心。我严词拒绝了师兄的无赖要求,在马车里抱着软枕懒懒地躺着。师兄挑着眉梢在旁看我,看得乐此不疲。
我抱着软枕,不知不觉与师兄说起了这一年多来在枣村的日子。师兄听得津津有味,我却说得快要睡着,被师兄用软枕砸醒好几次,让我接着讲。
我昏昏沉沉说到回京城之前那场意外,说到我从山坡上不慎滚下去时,师兄搭在我肩头的手不由紧了几分,低声道:“转过来。”
我依言转过身子,师兄却伏下身,将我双足捉起放在他膝上,惊得我连忙缩回脚:“师兄你做什么?”
“让我看看。”师兄不由分说地将我扯过去,我慌张地爬开,惹来师兄不快:“怎么了?”
我嗫嚅着道:“王婶告诉我,脚不能随便让人看……”
幼时痴傻,后来又在无业寺和国师府过了六年,身边只有绮蓝一个侍女,她又不像云府那些婆子知道许多,长到现在十七岁,王婶才旁敲侧击地告诉我哪些是做不得的。
师兄眼神深邃地盯着我:“为何?”
我张口结舌:“因为……”
师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得十分灿烂:“乖师妹,告诉师兄,为何看不得?”
语气温柔得仿佛要诱哄我,我瞅着他越伸越近的魔爪,一骨碌逃开:“反正就是看不得……”
师兄点头:“你十三岁刚进师门时赖在我身旁要糕点吃,十四岁喜欢折师父的花草,每次都拉师兄我顶罪,十五岁你每每在外受了欺负,都回来找我帮忙出头,顺带在我背上哭,十六岁你在外行侠仗义,晚上回来碰见地痞无赖想调戏你,哪次不是我帮你打跑他们?”
我扭过头去。
“国师大人,到了。”
车缓缓停下,师兄又看了我一阵子才放过了我,径自绕过我下车去。
我随在师兄身后,刚将车帘撩开,便见师兄守在车旁朝我伸手,“这是作甚?”
“下来。”
我受宠若惊地扶着师兄下了车,门口应门的小厮不由多看了我两眼,转身将门推开。
“跟着我。”师兄拉起我要进去,一旁忽然有个侍从小跑上来,低声对师兄说了什么。师兄有意无意地看我一眼,又低声吩咐了两句,才让侍从离开。
“一个月前师父回来时跟我说你要回来,我便让人把府里布置了一番,也不知这一年你口味是否变了,若是不喜欢,尽管照自己心意去摆弄。”
师兄牵着我衣袖往西苑走去,一路上走来才发觉国师府被师兄改了大半,原先只能在园子里看见的景色被师兄引得府里到处都是,异彩纷呈,使我目不暇接。
“到了。”
师兄站在西苑门口,示意我推开西苑的门。我犹疑片刻将门推开,对着里面景象瞠目结舌。
全是美少年……
而且尽是姿色上等的美少年,粗粗数来有七八个。见我呆站在门口,他们各有风情地冲我一笑,姿态甚美地行礼。
我飞快掩上了门,质问师兄:“他们都是哪儿来的?”
师兄无辜地眨眼:“都是我从青楼里买来的,养在西苑掩人耳目。”
养在西苑一语颇为微妙,我上去揪起师兄衣领,几乎是咆哮出声:“你给我解释清楚——”
“哎哎,别急。”师兄赶忙拍开我双手,“你师兄现在可是本朝国师了,朝堂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你爹也管不住我。而你老相好又没下旨说国师不许成亲……”
“所以你……”
师兄戳我额头,“你师兄并非断袖,倒是你,回了京城,好端端的怎么跑到花满阁去了?幸好手下人说你已经到了,我去得及时,才没让那鸨娘把你抢进花满阁去。而且要不是师兄救你,恐怕你现在已经在和采薇姑娘拜堂了。”
我冷哼:“我可没磨镜之好。话说回来,采薇姑娘被你怎么了?”
师兄眼神变得躲闪,“我可没对她怎样。”
我接着道:“方才那人就是来给你说采薇姑娘的事罢?别想瞒我了,你究竟将她怎样了,采薇姑娘今日要赎身呢。”
师兄头疼了:“我只是让人将她带到国师府里罢了……哎,阿湘你去哪儿?!”
我头也不回,“睡觉。”
师兄就算再狂放不羁,好歹也是个国师,哪能不在乎御史台的奏劾。众目睽睽之下将我抢到马车里已够惊世骇俗了,要是再加上个大闹青楼,师兄不被骂得狗血淋头才怪。
我一想到采薇要被带进国师府就气血上涌,恨不得将师兄踩扁了事,遂沿路找回幽兰院,打算歇一会儿。
房里依旧是从前的布置,看得出师兄花了许多心思。早有两个侍女在旁边候着,见我回来便上前伺候,没一会儿我便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入梦前我看了眼外面两个侍女的人影,忽然想到了绮蓝。不知绮蓝被萧颛救走后,究竟过得怎样。
我满心想着师兄究竟会给采薇什么安排,终是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