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刘秀入住未央宫,一众立下汗马功劳的将领均得分封。
高密侯邓禹,享邑一万户。
夏阳侯冯异,享邑一万户。
广平侯吴汗,享邑八千户。
胶东侯贾复,享邑八千户。
舞阳侯岑彭,享邑七千户。
军鬲侯朱祐,享邑七千户。
建威大将军耿弇,享邑七千户。
骠骑将军景丹,享邑五千户。
安平侯盖延,享邑五千户。
刘秀赐了府邸,我随仲华搬进了新家。没等我坐稳,公孙在野菊身后推门而入。
我起身行礼道"见过夏阳侯。"他一愣,满脸莫名其妙。仲华捧腹大笑起来。
"你少打趣我!"公孙神情尴尬,一摆手坐下。
我给他倒了杯茶道"怎么有空过来?尊夫人不是有孕了吗?"公孙又是一愣,看向仲华道"你是不是什么事都告诉了她?我以后看来连你也要防了!"仲华一笑走过来坐下道"喜事一件,自当普天同庆。""阴贵人也产下一子,怎么就你不见动静?"公孙朝我挤挤眼。
我恶狠狠瞪他一眼道"不劳费心!喝你的茶!""仲华,看她这般,错就在你了。"公孙又将矛头转向仲华。
闻言,仲华噗的将水喷了出来。
"你没事就快走!别总赖在这里!我怀不上孩子就怨你!快走!快走!"我没好气地说。
这次换成公孙喷水了。他一边擦着嘴角一边指着我道"你!你!我以后不惹你了!"仲华摇头笑指了指我。
"你一大早火急火燎来,什么事?"我坐下喝茶。
公孙立刻脸一沉。
"说罢。"我看他一眼。
"此事我本想瞒着你,但与你有关,断没有瞒你的理由。不过,如今的朝堂,牵一发而动全身,你须答应我不莽撞冲动。"公孙肃容道。
我做个鬼脸道"我在你眼中如此分不清轻重?"他想了想道"那日刘玄以箭射死了伯姬,你难道不觉得事有蹊跷?"我看了看仲华,他一脸疑惑,我摇头道"他要射的是我,伯姬为了救我才.""他为何要射你?"我一愣,不耐烦道"我哪知道为什么?他看我不顺眼,他手一抖恰巧,他发现我是女子,他."我停住,看着公孙,倒吸一口气道"他有意的?"公孙点头道"当时我心有疑惑,事后我就去查了。竟然有人送信给刘玄,说你是阴丽华,只要杀了你,刘秀一定痛心疾首,到时候乘胜追击,定可以打败汉军!""什么!"我一拍桌站起来。
仲华拉我坐回去道"婚宴上刘玄并未见过阴丽华,如此倒也说得通。不过他杀阴丽华做什么?""死的是伯姬。但伯姬是因你而死,伯姬是皇上的亲妹妹,皇上极其疼爱她。这一次皇上虽没有责罚你,但这件事毕竟发生了。"公孙继续说。
"他日,若皇上想取你性命,这件事就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仲华会意,接着说。
我嘶的吸口气问"但若伯姬没有挡呢?设局的人不就失算了?何况他怎么知道伯姬会舍命救我?"公孙摇头道"伯姬若没有挡,死的就是你。不过她挡箭这一点我也没想通,所以才来找你。""他既然敢如此笃定的设计,他定是要你死。而且他肯定伯姬会舍命救玲珑,想必一定是极其了解伯姬和玲珑的人。"仲华推测道。
我霎时脸惨白。
"你知道是谁了?"仲华看着我。
我愣愣出神,怎么可能
"你."公孙语塞。
我站起来道"我要进宫,立刻。"
未央宫。未央?我环视着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心中滋味难述。为了坐进这宫殿,刘秀付出了什么?阴丽华付出了什么?我们又何尝没有付出?
"我陪你去。"仲华道。
我朝他扯了扯嘴角道"我不会有事。""我觉得仲华随你去好些。我不怕你有事,怕她有事。"公孙看了看朝阳殿道。
我苦笑道"不会。我只是去确认一下,若真是她.我不会亲自动手。放心。你们去宣室殿议事罢。"我看了仲华一眼转身进了朝阳殿。
金碧辉煌,珠光宝气,已经入秋却还一室透亮,好一室昭阳殿。
"多日不见,你越发水润了。"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我回头,阴丽华笑的日月失华,她一身水蓝色长裙,虽然因为已经怀孕八月,身形微胖,但依旧掩不住美丽和妖娆。
我行礼道"玲珑拜见阴贵人。"虚礼还是不可少。虽然刘秀迟迟不封后,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后位非阴丽华莫属。
"既然都是旧识,皇上免去了高密侯的礼,本宫也免去你的礼罢。"阴丽华坐到床榻上。
"不敢。今日我来,有些事想问你。"我直直看着她。
"放肆!"阴丽华身侧的丫头骂道。
我直勾勾瞪着她,她吓得顿了顿复又瞪着我。
"你们都下去,本宫和玲珑好好叙叙旧。"阴丽华笑著吩咐。
丫头低头离去。
我盯着她问"伯姬待你如何?"阴丽华一愣,很快神情悲伤道"伯姬.哎,伯姬一直对我很好,可惜.""你又待她如何?"我问。
阴丽华笑起来道"今日怎么问起伯姬了?""不敢回答?我替你回答罢。你利用她,想一石二鸟。你害死了伯姬!"阴丽华脸色突变,脸煞白道"你,你.""我怎么知道?阴丽华,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竟然这般狠毒!"我指着她问。
她忽的仰头冷笑起来,眼中透出悲凉,眼眶微红。半晌恢复冷漠神色道"既然被你知道了,那我就不再多解释什么了。可惜,我本想借朱祐的手杀了你!"我冷笑道"仲华不会让人伤我,你失策了。""错。我会漏掉他吗?"阴丽华反问。
我立刻明白过来,打了个颤道"朱祐若没有杀我,也一定会和仲华闹翻,若他杀了我,仲华一定不会放过他!你!"她的心思居然这么深!
"可惜,朱祐对伯姬的感情不够深,竟然没能杀了你,也没有怪邓禹!我竟然看错了他。"阴丽华冷笑。
"错!这一次是你错了!不是他对伯姬情浅,是你低估了他和仲华的兄弟情谊!阴丽华,你一定要这样玩弄人性和感情吗?"我此时竟然真的有些怕她。
阴丽华起身走过来,笑盈盈道"伯姬那丫头,我果然没有看错她。她竟然真的把你当朋友。"我再也压不住怒火,挥出白绫一把勒住她的脖子。
她大惊失色,很快又笑着道"你敢杀我?一尸两命?我倒要看看邓禹有几个脑袋陪你砍。"我一愣。不能冲动!不能冲动!我大口呼气。不能牵连仲华!我努力平静心绪。
我一用力,阴丽华被我拉了过来,我低声道"阴丽华,我不记得自己何时这么招人厌了,为什么非要害我?"阴丽华盯着我"起先是因为想帮文叔,用你胁迫邓禹。后来.后来就是恨,我恨你。""你恨我?""邓禹对你一心一意,不舍不弃,恨你拥有他全部的爱,恨你能和他白头不相离!"我苦笑摇头。阴丽华终究还是凡人,嫉妒,她不能得到刘秀全部的爱,所以她嫉妒我。
我凑近她道"伯姬口口声声叫你大嫂,她爱你,敬你,刘秀娶郭圣通时她还为你打抱不平,你却如此对她。我对你一再退让,结果你执迷不悟再三为难我。阴贵人,听说你有了身孕?"我低头看向她的肚子。
她大惊,惊恐之色这时才印入眼底,捂住肚子瞪着我。
"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子,你不必紧张。我要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长大,看着他长命百岁。"我此话一出,阴丽华吓得额头直冒汗。强势如她,还是有弱点的,我心一软。但一想到伯姬,又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半晌,我还是松开了阴丽华,整理了一下衣服,朝她行礼道"我知道皇上爱你,可你爱他吗?昭阳殿,前朝武帝的宠妃李夫人的宫殿。李夫人死后,武帝一直闲置着,不许任何人住进来。活着的时候,李夫人宠冠后宫,死后,武帝为她做赋,为她放着昭阳殿。也许是天意,你们成亲当日,我曾用武帝和李夫人暗指你们二人,今日你果真就住进了这里。阴丽华,刘秀对你如何,不必我多说。可你杀了他最疼爱的妹妹!"她一把拉住我道"你要做什么!""我什么也不做,我把权力给皇上。阴贵人,你害死伯姬这件事,皇上若知道了,第一个要杀你就是他!"我说完甩开她就走。
"玲珑拜见皇上。"我出了朝阳殿就直奔宣室殿。
"起来罢。"我站了起来,刘秀一身皇服,他不再是新野种田的刘文叔了,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君临天下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怎么是你一人来?仲华方才上朝也心神不宁,怎么?吵架了?"他一开口,又恍若他还是那个刘文叔。
我看向他,半晌说不出话。
"仲华若欺负你,大可来告诉朕!朕替你做主。"他笑着说。
如此可亲可敬的人,阴丽华没有爱错人,可她怎么狠得下心害死伯姬!那一日刘秀跪在伯姬身前的举动一一浮现眼前。伯姬教我骑马,绣鸳鸯,和我打闹,和我打架的一幕幕席卷而至。
我忽的跪下,磕头道"皇上,玲珑只是来给你一样东西。"我说罢双手拿出阴丽华写给刘玄的那条绢带。
公孙给我时,一定没想到我居然会拿来给刘秀罢。
他伸手接了过去。我起身看他一眼道“皇上,伯姬确是为我而死,玲珑不会推脱。但我决不会让她白死。”
说罢行礼,转身离去。
伯姬,对不起,我只能如此。一切都交给刘秀决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