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次她大可装病不去,可,这次不去,下次呢?下下次呢?只要不死了落毅尘的心,他永远会把注意打在她身上。
月色下,落苒一身红色华服,细细的腰肢,如流云般的宽袖,长长的秀发安静的,柔顺的散披在身后,腰间佩戴着紫罗香囊,大大的眸子扑闪着,诱人的唇儿微微撅起。快接近主院落时,她匆匆的脚步忽而变慢,害的李妪也是一个紧急刹车,紧忙抬首,不解的问,“女郎?”
“不必如此慌张,妪,一会你帮我奏琴,我来一舞。”落苒轻轻的自语,甚至是优雅的将怀抱里的琴交给李妪,身子轻轻一转,如一只蝴蝶般飞舞。
李妪见状,忙备了张塌,身子跪坐在前,双手如行云流水一挥,一串混在夜风中的琴音冉冉升起。
琴音飘飘絮絮,如冬之雪,轻轻冉冉的飘落,结冰,化水,最终干枯在初冬的阳光下,就好似这个时代女子的命运,就好似眼前落苒的命运,她们都是身不由己之人,或者是这琴音太过悲凉,或者是落苒的舞太过痴狂。
主院落中,那些饮酒欢歌的人断断续续步出来到庭院,他们顺着琴音望去,慢慢的,走出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包括三个宴中倍受瞩目的人。
“这是……”
“真真是个标致女郎。”
“难道这是落家的?”
“她这是想干嘛呢?这舞不会是为咱们其中的哪位郎君而舞吧?”
嗤笑声,冷讽声,渐渐掩盖李妪所奏的琴乐。
越来越多的人走到这庭院中,越来越多的士族子弟观看着落苒的舞。
渐渐的,那讽笑之声远去,渐渐的,是越来越多的人为此舞迷倒。
落毅尘一个长相,五官,皆属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只见他着一身黑色袍子,不动声色的四处望了会,媚笑着靠近身旁快八十的老头,低声嘀咕着,“这就是某给石公你提的小姑子。”
“这就是那小姑子?你先前所提起的小姑子?”石崇,只见他抽了两下嘴边的肥肉,一双硕大的肥手不断相搓着,望着落苒本就炯亮的双眼现下更是晶亮无比。
“是的,就是她。”落毅尘嘿嘿一笑,头点的一下接一下。
“好好好……”石崇乐呵呵的笑着,低头和落毅尘咬着耳朵道:“待会直接抬到我府上去,答应你的事,就一定能办成。”
“是是是……”落毅尘一听也乐了,头点更是欢快。
他们这边正悄悄坐着交易,落苒那可是将一切都目睹:呵……想要打她的注意,没门!
落苒狠狠的掩下眼眸,掩下那深深的冷讽,再一会,当她再次抬首时,已是浅笑嫣然,只见她舞着的步渐渐向一道身影过去,那是一道被众女郎围绕着的身影。
卫玠,晋朝第一美男,第一名士,他的一个屁都是香的,更何况他的一句话,而她今儿个,要的就是他的一句话。
被众女郎簇拥着站在树下的卫玠,就那般优雅,好看的望着落苒渐渐朝他而来,而他也是壅雅的向前稍稍踏出一步,任凭落毅尘,石崇,以及众位郎君,女郎,愣愣的望着他们俩。
这一头,刚刚舞进的落苒,只觉一道七彩华光射入她的眼中,这一刻,她竟是不由自主地侧了侧眼,避了开来。
卫玠不愧是一个美男子,竟然,竟然让她这个刚刚受了情伤的女子,都不得不心跳。
就在她刚刚避开时,卫玠“咯咯”一笑,“女郎既偏偏而来,如今怎的又突突退却?”
“珠玉在前,觉我形秽。”说着,她不禁咬了咬红唇,伸手解开腰间紫罗香囊,她慢慢的,吃吃的半回首,微微呈上的双手更是颤抖着。
她这是在向第一望族的卫氏接班人——卫玠求爱?
本还看的如痴如醉的众人,此时哗然大笑,她竟在向卫家郎君求爱?“小姐你这是?”卫玠莹白的脸上微微乏起笑意,以及兴味的探究,这女子,还真真有趣,有趣……
“今日得见公子,妾,无限欢喜。”说完此话,落苒的小脸慢慢染上一层红晕,微微抿起的嘴角似羞涩,似调情的微微勾起,便是连那大大的双眸已是含满情意的。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阵嘲笑,她竟说无限欢喜?一个小小庶女,寄居人下的庶女,她竟说无限喜欢?
“难不成,这女子是想给卫郎做妾么?”此话一出,本就错目的落毅尘更是胆战心惊的望向一旁,方才还对他赞誉有加的石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石崇阴冷的目光,落毅尘不禁一个寒颤,要知道,这本该属于自己的姑子,此刻竟正向别家郎君求爱,众目睽睽之下,这可是赤裸裸的打脸啊!“这个,这个落苒,她这不是存心害自己吗?”落毅尘急的直跺脚。这头落毅尘急的满头大汗,那头,落苒将紫罗香囊送上,身子如风拂柳摇摆轻轻一福,接着,脚跟一个旋转,那红色的裙摆立时在空中划出一条大波浪,如天边红霞煞了人的眼,迷了他的心……
乐音再次款款而起,落苒越舞越欢快,忽,乐音一转,她的舞竟染上了悲伤,似是不能与情人相守的悲伤,被悲是那般的绝望,就好似她的情,也是那般的绝望。也不知是谁幽幽叹了一声,几个士族子弟,众家女郎,皆悄悄别过头去用衣袖抹去泪珠儿,他们的心是悲凉的,他们这辈人都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他们有了今夕不知明夕,在这个乱世更是朝不保夕,这落氏女郎,是个痴情的,也是个值得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