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莉的圣诞颂歌
正值圣诞假日,纽约到处都是节日景象。派对、松柏树、五十七号大街上的炫目灯火。大多数时间,世界运转的脚步都不会为你而有些许改变;但有些时候,它却会依你的心愿而行。
凯莉正在洛克菲勒中心,脑海中萦绕着昔日的圣诞场景。她一边穿着溜冰鞋,一边想:“我上次来这儿是什么时候?”绑鞋带的时候,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奇怪的预感。希望这冰场足够结实。
而萨曼莎·琼斯提醒了她。最近她一直在抱怨没有男朋友。年复一年,每次节日的时候都没有人陪。“你现在可真幸福!”她对凯莉说,她们都知道这话不假。“我怀疑这种好事能不能落到我的头上。”萨曼莎说。她们心里也都很清楚“这种好事”指的是什么。“每次当我孤零零地路过圣诞树的时候,我都觉得很难过。”萨曼莎说。
萨曼莎散着步,凯莉滑着冰。滑过圣诞树下时,她突然记起来了。
这是斯基普·约翰逊在纽约度过的第二个圣诞,他把每个人都弄得很抓狂。一天晚上,他接连去了三个鸡尾酒派对。
在第一个派对上,他碰到了詹姆斯,一个化妆师。紧接着,他又在接下来的两个派对上见到了他。于是斯基普和他聊了一会儿——他当时非常亢奋,逮到谁就和谁聊。过了一会儿,发型师雷米走了过来,问斯基普:“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就是那个詹姆斯。你绝对能找到更好的同伴。”
“什么意思?”斯基普问。
“你们简直是形影不离,我在哪儿都能看见你们。但实话告诉你,那个人是个人渣,只会利用别人。找个好点的同伴吧。”
“我不是同性恋!”斯基普赶紧辩白道。
“哦,你当然不是,亲爱的。”雷米笑了笑,看起来很善解人意。
第二天一早,斯坦福·布拉奇就接到了斯基普的电话。“大家居然以为我是同性恋!这不是在毁我名声吗?”斯基普抱怨道。
“拜托,你管他们呢!”斯坦福说,“名声就像猫砂,天天都在换。如果一成不变的话你才需要担心呢!更何况,最近我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斯基普又给立瓦·维尔德打了电话,他是一个小说作家。
“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很忙。”
“你在忙什么?”
“麦克的事情,我的新男朋友。”
“我不明白,”斯基普说,“我以为我是你的朋友。”
“他为我做的事情,你是做不到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斯基普说:“但是也有些事情我做得到但他做不到啊!”
“比如?”
又是一阵沉默。
“那也不代表你要二十四小时都和他待在一起吧?”斯基普说。
“你还不明白吗,斯基普?”立瓦说,“他就在我这儿,他的内衣、CD、小毛球……所有东西都在我这儿。”
“小毛球?”
“他有只猫。”
“哦……”斯基普说。他又锲而不舍地问,“你居然让猫进你的家?”
接着斯基普又打给凯莉,一上来就抱怨道:“我受不了了!这可是圣诞节啊!每个人都有伴,就我没有。你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比格和我想待在家里,”凯莉说,“我下厨。”
“我也想有个家啊,”斯基普说,“我要在康奈迪克买座房子。我需要一个窝。”
“斯基普,”凯莉说,“你才二十五岁!”
“为什么就不能像去年那样呢?那会儿多好啊,大家都是单身。”斯基普闷闷不乐地说,“昨天晚上我梦见盖登了。”他说起那个社交名媛,一个年近四旬的冰美人。“她简直是太、太、太美了!我梦见我们牵着手,深爱着对方……醒了之后我非常沮丧。梦里的那种感觉美好得太不真实了。你觉得在现实中可能会有这种感觉吗?”
一年前的圣诞,斯基普、凯莉和立瓦·维尔德去了贝拉在郊外的豪宅。斯基普开着他的奔驰,而立瓦就像一个皇帝一样坐在后座上发号施令,不停地让斯基普换台,抱怨电台音乐都太难听了。聚会之后,他们回到立瓦的公寓。斯基普不停地抱怨他的车停在楼下不合法,而凯莉和立瓦只顾着聊天。他一边嘟囔一边走到窗前,果然看见他的车正在被拖走。斯基普立刻大喊大叫起来。凯莉和立瓦觉得他简直是歇斯底里,嚷嚷着让他闭嘴,建议他一起来一杯或者抽支大麻。
第二天,斯坦福·布拉奇陪斯基普去把车取回来。车子爆胎了,当斯基普蹲在外面满头大汗地换轮胎的时候,斯坦福就坐在车里优哉游哉地读报纸。
波恩
“帮我个忙吧!”斯坦福·布拉奇说。
凯莉正和他在哈瑞斯普莱利里共进圣诞午餐,这是他们的老惯例了。“我要在苏富比拍卖会上卖几幅画,我想让你坐在观众席上拍下它们。”斯坦福说。
“没问题。”凯莉说。
“老实说,我破产了。”斯坦福说。他把所有的钱都投资给了一个摇滚乐队,结果全打了水漂,他家里为此断了他的生活费。现在他不得不靠剧本收入勉强维持日常生活。“我真是愚蠢到家了。”他说。
雪上加霜的是波恩。斯坦福之前在给他写剧本,还为他付表演课的钱。“当然,他说他不是同性恋,”斯坦福说,“我才不信呢。但没人理解我为什么这么罩着那孩子。你知道吗,我们晚上打电话的时候他经常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电话掉下来,就在他的胳膊上晃来晃去。我从没见过这么惹人怜爱的男孩,他是这么不知所措。”
一个星期前,斯坦福问波恩要不要去大都会博物馆参加时装学院的庆典,然而波恩却崩溃了。“我跟他说,这对他的职业发展大有好处,结果他却对我大喊大叫,”斯坦福说,“坚持说他不是同性恋,还说让我离他远点儿,他再也不想和我说话了。”
斯坦福啜了一口他的贝利尼酒。“别人觉得我爱上他了,但我觉得我没有。”
“有一天,他还揍了我一顿呢!那天我去他的公寓,跟他说我帮他安排了一次试镜。他说他太累了,让我走。我说:‘让我们好好谈谈。’结果他把我按在墙上,拎了起来,然后把我摔下了楼梯。他就住在一个廉价的破楼里。那么漂亮的一个男孩,住在那么破的一栋楼里。话说回来,那之后我的肩膀就一直不太对劲儿。”
白色貂皮大衣
最近有很多女人向凯莉抱怨斯基普对她们动手动脚,从他的经纪人到杂志的编辑无一幸免。一起吃饭的时候斯基普总是偷偷把手放在她们的大腿上——而这些女人都比斯基普年长得多。
时装学院庆典的那天晚上,凯莉正待在家,一边做头发一边在电话里痛骂斯基普。比格先生回来了,胳膊夹着一个大包裹。“那是什么?”凯莉问。
“给你的礼物。”比格先生说。
他进了卧室,过了一会儿,举着一件白色貂皮大衣出来了。他笑着说:“圣诞快乐。”
凯莉喃喃地对着电话说:“斯基普,我得挂了。”
三年前的那个圣诞节,凯莉还孤单地窝在一个破旧的小公寓里——两个月前,一个老妇人刚在那间公寓里死掉。那会儿凯莉很穷,连床垫都是朋友借给她的泡沫垫子。她的全部资产只有一件貂皮大衣和一个LV的行李箱。在公寓失窃之前,她每晚就盖着貂皮衣,睡在那个泡沫垫子上。但即使没钱,她也会出去玩。大家都喜欢她,没人问她难堪的问题。一天晚上,她被邀请参加一个派对,在派克大街的一个高级公寓里。她知道她不属于那里,而且抵制诱惑是很痛苦的事——眼睁睁地看着各种免费食物放在你面前,但你就是不敢放开了吃。在那个聚会上,她认识了一个有头有脸的男人。他邀请她共进晚餐,她答应了,但心里想:“去他妈的,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个男人请她去艾里奥餐厅吃饭,一边吃一边跟凯莉聊天,笑得很爽朗。他一边用餐刀往面包上抹黄油,一边问凯莉:“你这个作家当得怎么样?成功吗?”
“哦,我下个月会在《女性挚友》发表一篇故事。”凯莉说。
“《女性挚友》?现在谁还看《女性挚友》啊?”
紧接着他说:“圣诞节我要去圣巴茨岛。你去过圣巴茨岛吗?”
“没有。”
“你应该去看看,真的。我每次去都租个别墅。大家都去那儿。”
“嗯,当然。”凯莉说。
第二次他们共进晚餐的时候,他又改了主意,拿不准是去格斯塔德滑雪还是去圣巴茨,或者去阿斯彭。他问凯莉在哪儿念的高中。
“纳扬格高中,”凯莉说,“在康涅狄克州。”
“纳扬格?”他问,“没听说过。唉,你说我要不要给我的前女友送一份圣诞礼物?她说她会送我。算了,管她呢。”
凯莉什么都没说,只是边吃边看着他。
就这样,凯莉的贫困生活大大改善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她意识到那个男的不会再给她打电话了。
圣诞节前两天,凯莉主动打给他。“哦,我正要登机呢!”他说。
“你最后决定去哪儿了?”
“圣巴茨岛。终于定下来了。我们会在别墅开一个很棒的派对。那个电影导演杰森·莫徳还有他女朋友斯黛丽·斯特恩都会从洛杉矶过来。你圣诞节也要玩得开心点儿,好吧?我希望圣诞老人带给你好运。”
“也祝你圣诞快乐。”凯莉说。
嗨,妈妈
那天下午,凯莉独自去滑冰,在滑冰场中央一圈又一圈地旋转着。直到冰场关门、开始轰人,她才默默地离开。凯莉拿出电话,拨给她妈妈。“我要回家。”她说。外面开始下雪了。她在市中心的宾州车站上了火车。车上熙熙攘攘的,一个空位也没有,凯莉不得不站在车厢中间的过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