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十几日,南宫朔月都宿在灼华宫,所有珍奇异宝更是源源不断地搬进灼华宫。后宫对于这位新来的樱妃娘娘更是议论纷纷,各方暗地里的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后宫又将上演一场精彩而隐晦的皮影戏了……
“朔月哥哥,你每天窝在睡榻上不觉得累么?怎么不回你自己的寝宫?”渝姬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在睡榻上呲牙咧嘴揉着肩的南宫朔月淡淡的说。
“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南宫朔月闻言气结,“我这是在奠定你在后宫的地位!好让那些妃子明里面少来烦你。”
“原来如此……”渝姬沉寂片刻,低低地问,“外面……怎么样了?还有夜刹他……他真的……不在了么?”
“哼!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问我呢!”南宫朔月坐到她身边,“晟禋的书信早已传来,夜刹所住的海岛已遭人血洗,经调查应该是被项胤翾除掉的那个俞荠飞的残部捣的鬼。夜刹的人头也是他们送来想要你早产害你的……因此,可以知道的是,夜刹他……是真的……死了……”
“是因为我他才死的吧……是因为我……”渝姬抓着南宫朔月的衣袖,关节发白,“我要为他报仇……那些杀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用你出手了,项胤翾已经将他们一个不剩全部肢解了……他们让他失去了你,他不会让他们活着的。”南宫朔月握住渝姬的手,希冀以此给她一些温暖,“而且项胤翾他……”
“他怎么了?”渝姬竭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淡。
“他撤回所有火云岛的势力放弃寻找你,并且早已回火云岛了。这一次……恐怕再不会踏足中原了……”
“这样……倒好……”渝姬的心中酸涩不已,竟然比听到夜刹的死讯时还要难过。
你走了么?带着恨我的心离开了么?想昨日我们还在南宫城中拜天地,今日却天各一方永不再见……明明是我自己的选择,明明已经有了不再见你的觉悟,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想你。可为什么那些记忆像是烙印一样刻在心里抹不掉了呢?
内息突然汹涌起来,逼得渝姬将胸中鲜血一口喷出昏死过去。朦胧中,只听见南宫朔月大声呼喊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心脏哭泣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渝姬终于睁开双眼,喉咙干涩不已,想唤人端茶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她张了张嘴,连一个简单的音节都无法发出。渝姬惶恐不已,跳下床去寻南宫朔月。刚上完早朝的南宫朔月见渝姬披着一头白发,身着薄纱单衣赤脚向自己跑来不觉一震。他几乎从没有看见渝姬如此失态过。
他连忙快步上前,脱下披风将渝姬裹的严严实实斥道:“简直是胡闹!虽是春日也有些凉意,这样出来也不怕着凉!”见渝姬半天不回话,他口气又软下来,“有什么事也要等我回来,昨晚你可真把我吓死了。你现在内力不比以往要自己小心。”
渝姬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神情哀切却不发一言。南宫朔月觉得奇怪,伸手抚上渝姬的额头问:“你怎么了?这么安静可不像你……”
看见渝姬张着嘴却始终发不出一个字音,南宫朔月只觉得一颗心跌至谷底,他颤声道:“渝儿你……不能说话了?”
渝姬闻言,安静下来,默默的点点头扑在他怀中痛哭起来。上苍到底要夺走我多少东西才会罢休!自己就连唱歌说话的权力都没有了……剩下的这具皮囊还有什么是有用的?
南宫朔月打横抱起她,急召所有太医会诊。许久,一个太医大着胆子禀道:“樱妃娘娘是因为一时情绪过激,再加上身体原本就弱。因此……因此……便不能说话,此……此乃心疾。非药石可医……恕……臣等无能为力……”
“你们这群庸医!来人……”南宫朔月大怒,却被渝姬抓住了衣袖,“渝儿怎么了?”
“不关他们的事。我自己也医不好自己。”渝姬慢慢的用口型说。
“罢了!你们下去调些养生的药呈上来吧!”南宫朔月挥了挥衣袖道,“你们全部下去!”
“渝儿,我问你,你的心疾是因为夜刹……还是因为……项胤翾?”渝姬闻言一震,睁大眼睛看着他,南宫朔月叹了一口气,“你再怎么隐瞒自己的情感也是徒劳……不见,是因为愧疚么?可是渝儿啊……这世上,爱了就是爱了,没有谁对不起谁……为什么你对于其他事情可以冷血自私,唯独对于爱情却喜欢将责任揽在身上呢?夜刹的死不是你的错,爱上项胤翾也不是你的错……不要折磨自己了好么?”
“我、真的、爱过、夜刹。”渝姬一字一顿的张着嘴“说”。
“你真的确定那是爱情么?我和晟禋待你好,你将我们当做兄长自然不会生出爱慕之意。夜刹是除了亲人之外第一个待你如此好的男子,对他的爱是亲人一般的喜爱还是男女之间的喜爱你真的清楚么?但就在你失忆忘记一切的时候,你选择了项胤翾不是么?你是爱着他的,比夜刹还要爱……为什么要放弃呢?”南宫朔月拥她入怀轻抚她的银发喃喃道,“生离死别是人生最痛。生命是这麼喜悦、宝贵,使人珍惜与爱护。死亡虽是悲苦、不舍,但也值得回忆与珍藏。有一些事,人改变不了,那就只能顺著天意,顶多让自己在逆境中更快乐点。夜刹死了,不代表你就无法继续幸福了……我所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吧……”
渝姬在南宫朔月一下一下的轻拍中渐渐睡去,迷蒙中只是不停的想着母亲的话:“渝儿你要记着,这一生你要做个普通的女子,让人疼着,宠着,捧着。不要再把所有的事一个人承担,不要再想着做一番怎样的事业,不要做第二个贺兰飘!”她清楚地记得娘亲眼中的眼泪,娘会使毒,会施蛊,也有足够的经商头脑来保证自己衣食无忧。她完全可以离开云烟阁的……不走,只为了那个人。娘知道:一个人,无论生前怎样,死后,都将归于尘土。人在这世间,其实好渺小。因此她才要这样执着地等下去,可惜……终其一生都没有等到……
第二日,后宫中人都知道那位新来的樱妃娘娘失语了。于是,大大小小的嫔妃在皇后的带领下来探视渝姬,颇有些示威的意味。渝姬一身素装缓缓从内室走出,而见惯了美人的妃嫔们竟然看的呆了。只见她,身形修长,一袭红衣似火,冰肌若白玉,如雪的银发在脑后挽个单鬓,垂在右侧,右耳后,一朵粉色的樱花斜插在鬓角。余下的发,自肩头垂自腰间,自然写意;前额斜垂下一缕发丝,遮去了右边的脸。双眉如黛,小巧挺立的鼻子,精致的一点朱唇;双颊不用打粉,自有少女天然的红晕,白里透红的肌肤,没有一丝瑕茨,细看才发现,那被遮去得半张脸竟像是被毁容一般蔓延着诡异的红色图腾。樱妃的双眼居然是异色,左眼是清澈的琉璃色,而右眼竟是血一般的红色!
皇后率先开了口,“听闻妹妹一时郁结攻心失语,我等特来探视一二。”她挥挥手,侍女们即刻端上几个托盘立于人前,“这些薄礼也是众姐妹的心意,想必樱妃妹妹吉人天相自然会不药而愈。”
“是了是了,樱妃也不必为过去的腌渣事烦心,好不容易见着皇上,还封了妃。自然是什么事都会好起来。”在一旁的一个妃子一面站起身,一面上前拿起一根百年老参大声道,“妹妹来看看,这可是今年新上的贡品,想来妹妹从前也见不到什么好药材。这些补药喝下去保准妹妹的声音又会像是夜莺一般动听。”
这一番话下来,殿中人都变了颜色,这夹枪带棒的不正是在骂樱妃妖媚惑主么?皇后浅笑着斥道:“祥嫔!休得多语!还不把那些雪缎给樱妃看看,瞧这布与她的发色倒是相称,这要做成衣裳穿了便成了雪中的仙子一般了。”
祥嫔听了,巧笑一声,端着雪缎向渝姬走去。渝姬皱了皱眉,不知这些女人唱的是哪出。才走几步,祥嫔一个趔趄,重重的摔在地上,一滩鲜血迅速在她身下漫延。祥嫔惊恐地喊道:“樱妃娘娘为何故意使绊!哎哟……我肚子好痛……”
“快!传御医!”皇后大声喊道,“将祥嫔抬进屋内!快!”
渝姬眼中精光一闪:原来你们居然打着这种念头啊……的确,越是古老的方法就越是有效……她看着地上鲜红的刺眼的血迹暗暗发笑,小产之后的血居然能红的这样夺目还真是少见!
果然,在南宫朔月赶到后,一个老御医颤巍巍地说:“祥嫔腹中的龙胎因为不到一个月,因此本人也不知道……刚才这一摔,祥嫔娘娘的孩子已是不保,就连母体也是……”
“启禀皇上,刚才祥嫔说是樱妃故意使绊的!”一个妃子打抱不平道,“可怜见的,祥嫔一心想怀上龙种,如今好不容易怀上了却……皇上要为她作主啊!”
“玉贵人休得多言,是非如何皇上自有圣裁!”皇后斥道,随即又柔声道,“祥嫔也是自己不小心,樱妃想来也不会有意使绊。孩子没了固然可惜,唯今之计还是先救祥嫔吧!”
“皇后所言甚是……”南宫朔月淡淡道,听不出喜怒。
渝姬冷笑一声,拉了拉他的衣袖指指自己又指指祥嫔,做出把脉的手势。南宫朔月会意道:“差点忘了渝儿师承名医,也是位杏林高手!你且去看看吧……”
皇后微诧,又宛然一笑道:“想不到樱妃居然深藏不露,快去看看她吧!”
渝姬细细把脉,眉头一皱:难怪如此有恃无恐,脉象也能如此天衣无缝!这群女人也算的上是杏林高手了!眼珠一转,渝姬令人拿来纸笔写道:朔月哥哥可愿弃车保帅?
“这是何意?”南宫朔月眯起眼问。
渝姬又写道:我可保她性命无虞,但是要让她失掉一样东西。
“那自然是性命重要,有医治之法尽管试来!”南宫朔月看见渝姬的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这丫头,又想出什么狠招了!
渝姬笑得愈发美艳,将梳妆台上的一个瓷瓶打开,手一翻,将药水尽数倒在祥嫔手上。只听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原本在榻上气若游丝的祥嫔猛的坐起身握着自己的手腕——那原本白嫩的一只玉手已变成一段白骨!
“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啊!”祥嫔尖声叫着。
渝姬轻轻一笑,盈盈地向众人微微颔首后淡然离去。南宫朔月苦笑一声,吩咐内侍将已经疯癫的祥嫔带了下去,自己也跟着离去了。
“你这一立威也忒狠了点,不过倒是很有效。”南宫朔月在她身后笑着说,“我也清净不少。”
渝姬转过身无声道:别忘了,我可是天下第一杀手——毒蝶夫人魅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