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渝姬进宫之后南宫朔月就再没有找过其他妃子,这让后宫的女人们愈发惶恐不安。而且南宫朔月为了保护灼华宫甚至动用了他从皇子时期就开始的培养的死士,不管是怎样的毒害全部被一一挡去,整个灼华宫被保护地滴水不漏,甚至比皇帝和太子宫殿还要戒备森严。
那些女人们开始权衡自己的利益,考虑着要不要放弃原本的立场去投靠樱妃,也好分一些雨露。尽管皇后的心里已是着急万分,但是她依然每天镇定地坐在殿中的后座上保持高雅的仪态接受妃子们的问安。
她并不是没有尝试着去接触那位樱妃,但是自上次闯宫之后她根本再没有见过樱妃。那个女人,足不出户,闭门谢客,像是沉寂在这个皇宫中一般。但是她的皇子却是一个巨大威胁容不得皇后看着她沉寂。骨鲠在喉,芒刺在背。安插在灼华宫的眼线告诉她:皇帝对樱妃从来不自称为“朕”,对于她的孩子更是时常哄抱,自称为“爹”。
太危险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太危险了……
而这一切流言的源头——沉寂在灼华宫的樱妃娘娘此刻正与她的夫君——皇帝陛下对战练剑。
渝姬身着红色衣衫,手中的倭刀仿佛是毒蛇吐信一般准确利落地向南宫朔月袭去。只见南宫朔月一拨一弹,轻松地化去了渝姬的攻势,轻松一跃,刀刃直白地从渝姬头顶攻下。渝姬腰肢一曲,反手挑去刀锋,脚尖几点跃上树,不等南宫朔月看清她的身形又鸟一般地直冲而下却在将要刺中时将右手的倭刀抛到左手从背后袭去。南宫朔月一惊,手一弯自背后挡住了刀刃,但渝姬的毒针已经停在了他的颈上。
南宫朔月的眼睛微微眯起,“毒蝶夫人……名不虚传……同样未使内力,我却没有把握完胜。”
渝姬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若是、你、认真,我、杀不了。”
“也许,真庆幸我的名字不曾出现在你的血帖之上,不然还真是令人伤脑筋啊……”
渝姬又摇了摇头,“白云客栈、不杀、皇族权臣、麻烦!除非、找杀手、个人。”
“那么渝姬,据你估算,是那时的魅姬有几成把握杀了我?当今武林又有几个杀手能杀我?”他好奇地问。
渝姬低着头想了一会了,伸出两个手指,“八成,我、也许会、赔上性命。如今,白夜、可以。其他、没有。”
“对我评价那么高?我会骄傲的。”南宫朔月笑着说。
“你、当然可以、骄傲。”渝姬微笑着转过身,脸色骤然变得冰冷,手指一动将袖中的金针射了出去。
“谁?”南宫朔月把渝姬拉到身后喝道:“出来!”
只见从拐角处走出一个男孩,身穿一袭海水绿团蝠便服,头戴赤金簪冠,脚上套的青龙锦鞋。虽然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光景,但他脸上所表现的却是一种超脱他年龄的成熟——或者说——苍凉。
“禛儿是你?”南宫朔月显然也想不到他会在这里,“怎么没人通报?”
那男孩大步走过来,停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跪下道:“儿臣给父皇请安,给樱妃娘娘请安。”
“咳,平身吧。渝儿,他是我的太子。”南宫朔月闪了闪身好让渝姬看清楚,“禛儿怎么来灼华宫了?”
南宫禛微微皱眉道:“樱妃娘娘入主灼华宫多日,身为太子理应前来拜见一二。”
渝姬看着那个小小的太子,觉得他的眼眸有着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若说是因为他的父亲,但他和南宫朔月却并非十分相像。渝姬突然伸出双手捏住南宫朔月的脸颊一扯,又蹲下身仔细打量。
南宫朔月捂着脸闷哼道:“渝儿你做什么?”
“他、母亲、谁?”
“禛儿的母亲是南海刀派的,也就是晟禋的表姐……算来,你也是禛儿的堂姑。”南宫朔月淡淡的说,“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上一位皇后在生他的时候去世了,到如今已过了五年。”
南宫禛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新来的樱妃——他此番前来就是为了亲眼看看这个让自己的父皇独宠,甚至为了她将早朝搬进灼华宫的女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不得不承认:她很美。即使是在这个并不缺乏美丽的后宫之中,她的美貌也是无人可比。尽管有着一头长长的白发,右脸还有诡异的朱红印记,但这并不折损她的美丽,反而为她添上了几分神秘感。
那双眼睛,一只琉璃色,一只是血一般的赤色。她的眼神令他感到害怕,看人的时候冷冷的,无言的睥睨带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冷酷之中也有支配苍生的怜悯。那不是一个以色侍君的女人的眼睛,这是一双强者的眼睛。
更令南宫禛感到吃惊的是,自己那位总是严肃地板着脸的皇帝父亲在对着樱妃的时候却是前所未有的随意,甚至容忍她大不敬的恶作剧。宫人们总说自己的母后是父皇最爱的人,因为他总是会独自在母亲的画像前黯然神伤。但是父皇又找到爱人了,似乎樱妃会取代母后在他心中的位置。这个想法令南宫禛很不高兴,他开始讨厌这个女人了。
突然一阵婴儿的哭声传来,南宫朔月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冲到房中,而渝姬只是转过身回了自己的房中。南宫禛又是一惊——似乎父母的角色对调了。听着自己的父皇如此温柔的哄着房中的婴儿,他心里又是酸酸的……父皇几乎从未对他这样温柔的说过话。
于是,南宫禛跟着渝姬走了——他还想多了解一些有关于这个女子的事情。渝姬知道他跟在后面也并没有阻拦,似乎——无法对他冷淡呢。血缘啊……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啊……
刚进房间,只见每个宫人的头都压得低低的,仿佛害怕什么似的。赤儿见她进来连忙迎了上来道:“宛昭仪求见,说是一定要见您一面。另外,她还带了一份礼物……”
渝姬不耐烦的挥挥手,“不见,叫她滚!”
赤儿小心翼翼地说:“可是夫人,她带来的是烈煜的皮毛……和一碗肉汤……”
渝姬猛的一震,瞪着赤儿,凌厉的眼神充满了杀意,吓得赤儿一下子跪在她面前急急道:“夫人三思,后宫不比江湖!宛昭仪说是看见烈煜在咬御花园的珍贵花卉,以为是野猫就……就命人将它杀了,拿近一看才知道是夫人的宠物。她……她说特地前来向夫人赔罪。夫人,宛昭仪的父亲是朝中重臣,您要动她不能是现在!夫人千万要冷静!”
渝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拉起赤儿,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南宫禛不得不佩服樱妃,她将瞬间迸发的杀意尽数藏在眼角不露分毫,依旧是那副淡淡地神情。她整了整仪容,款款走出内室去见宛昭仪。
等候多时的宛昭仪见她走进厅中连忙作势要跪,告罪道:“娘娘见谅,我真不知那是您的宠物,等他们将它的皮扒来给我时才觉出是只狐狸。臣妾不忍让娘娘见着狐狸扒了皮之后的样子变自作主张将它烹了来……娘娘恕罪啊!”
渝姬还是看见了她眼中的得意,那似乎是一种示威:瞧,我杀了你的宠物,而你却忌惮我的父亲而不能动我。渝姬的手藏在袖中紧紧地抓着扶手,脸上却是一片祥和。她开口说了几句话,赤儿正要转述却被宛昭仪的话打断了,“哎呀,臣妾忘了娘娘不能说话。这可真是不方便呢,要是下面的奴才胡乱转述就不好了,臣妾正是怕明明您已经不怪罪臣妾却被那些下人曲解!”
“昭仪娘娘多虑了,我们主子虽然口不能言,耳朵却是好的。”赤儿好脾气的回道:“我们做下人的也不会嚼那舌根!”
“也是,臣妾只知道是十聋九哑,总以为聋哑不分家呢。”宛昭仪笑嘻嘻地说,“不知适才樱妃姐姐说了什么?”
“娘娘说,皮毛她留下了,那肉汤她怕见了难过就请宛昭仪您替她享用,也算作是替那小东西超度。娘娘还说,烈煜是玄狐,食其肉,饮其血便可百毒不侵。娘娘可别将这肉汤便宜了他人,若是宛昭仪不信尽可叫太医来看看。”赤儿一一回道。
“怎么会不信呢?即是如此,臣妾先告退。”宛昭仪如同一只战胜的孔雀一般走出灼华宫。
渝姬缓缓站起身,刚才一直握着的扶手已经成了一把木屑。赤儿跪倒在她面前哭道:“夫人心里痛便哭出来吧!您这个样子赤儿难受!”
“收起你的眼泪赤儿,今日所受的,他日自当加倍讨回!”渝姬扶起她,眼神决绝如同暗夜的狼王。
她转过身看着从屏风后出来的南宫朔月定定地问:“她的父亲,对你,重要?”
“杀了也无妨,他现在已经对社稷无用了。”南宫朔月不以为然的说,“但是你最好给我一些他的罪证,否则,我还得追封个什么。麻烦!”
“父皇!”南宫禛忍不住叫道,“这是朝廷大臣的命!怎可让樱妃娘娘这般胡来!”
渝姬笑了笑,将手中的木屑缓缓洒在他面前,留下几句话便离开了。
赤儿抹去泪水对他说:“娘娘说,我在江湖多年,只知道这个江湖——天天都在杀人——咱们活在这个世界,目标只有杀人与被杀——杀这个江湖——被这个江湖所杀。后宫,则是个比江湖更为险恶的地方。后宫中,没有什么‘好人’、‘坏人’,只有‘活人’和‘死人’。既然有胆量杀了我的宠物,便要付出全族的血!”
“你叫你的主子作夫人,樱妃……是什么人?”南宫禛颤声问。
“夫人是杀人的人,是我们的神。”赤儿淡淡地说。
“父皇他……都知道么?”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父皇会爱上一个杀人者
“皇上自然知道,想必,太子应该知道自己应该记住些什么,或者说……忘记些什么了吧?”赤儿笑着弯下身道,眼睛里却是冰冷的寒意。
“本太子自有分寸。”南宫禛挺了挺腰身,摆出一个帝国太子的姿态高傲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