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罗雪心里随即感到很寂寞凄凉,小峰与她没有共同语言,和她合不来,她是一个有着唯美主义的浪漫女孩,如今这一切都成为岁月的空流,她的幻想破灭了,她对生活的信念也开始动摇。
小峰是一个没有什么爱好和情趣的人,他老是喜欢呆在外边与人搞赌,要么就跑到外边去喝酒。开始时,她为他不回家而感到气恼,到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她倒不在乎他去干什么,只在他回来时,言辞尖刻地损他一场,而他也总以粗鄙的言行冒犯她。
一次傍晚,罗雪收拾了厨房,拉开台灯,坐下来翻着书看。忽然,她觉得肚子有点痛,她便不安地起身在屋内走来走去,后来越来越疼,她蹲在墙角落里,一只手撑着肚子,另一只手抓着电话给小峰打,电话里面传来服务小姐的声音:“你好,亲爱的用户,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罗雪咬咬牙,她放下电话可是她疼得已直不起腰了,汗水顺着额头直往下淌,情急之中,她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她的父母赶过来火速把她背到了医院。罗雪由于在村下面奔走上课,连日劳累,使她刚怀上的孩子流产了。他父亲把她从医院里背回来后,她母亲便给她熬药喝,一切料理妥贴后,两位老人才离去。
十二点半,她的丈夫打完牌回来了,他满脸通红,洋洋得意。
“嗬,老婆,我今天手气真好,赢了五百元”。
“你赢的再多,又啷个?不稀罕。要不是我父母挨的近我早就死了”。她没好气地说。
“你怎么了?”
“你去问我爸爸和妈妈吧!”
罗雪喜欢听音乐,有时下班回家来,她便打开电视机在上面放VCD。她觉得听音乐能给她带来一种好心情。
“你把声音放小点,行不行?把那破玩意放起真吵死人了。”小峰瞪着两只眼怒视着罗雪。当然小峰是不会欣赏音乐的,他不会唱歌,也无法跳舞。
罗雪在他的呵斥下毫不示弱地说:
“你自己听不懂音乐,一个左嗓子,还说别人”。
有时,罗雪在无可奈的情况下也只好悻悻地关掉电视。
罗雪结婚时,虽然有父亲的资助,但买电视还是欠了点帐。她是一个很注意节约的人,平时她只要一领了工资就拿去还帐。
一次,罗雪与小峰一同进城去。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春节即将来临,他们在街上闲逛,罗雪在一家服装店中瞧见了一件白色的羽绒袄子,那袄子款式新颖,面料也极为考究,罗雪试穿在身上,显得极为雅致。她模着那袄子,问服务员多少钱?那服务员说一百六十元,罗雪心里蓦地一沉,衣服太贵了,算了吧,还是省点钱留着还帐,如今是当家的人了,要算计着过日子,她不得不忍痛割爱,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服装店。
小峰在厂里上班工资太低,他上班时偶尔在生产安全方面要出一点毛病,于是在罗雪父母的帮助下,罗雪托她姑父何涛办了一个驾驶执照,他俩东拼西借了些钱买了辆货车开。但小峰却养成了不回家的习惯。要是遇上阴雨天没有货拉时,他便整天跑出去打牌,罗雪想对他大发脾气,但她心里忍着气,她又不想和他争吵,她怕她开车分心。在漫长的日日夜夜中,她独自听着时钟的嘀嗒声,偶尔她会唉声叹气。一次,她索性找出一瓶白酒来,独自坐在墙角落里流着泪喝了大半瓶,罗雪是没有一点酒量的,她喝一口,又想起了自己悲痛的现实生活,不由又咬着嘴唇悄悄哭一阵,然后又喝一口,再小声哭一阵,后来,竟晕天黑地地躺在墙角落里睡着了。
几年后,罗雪生了一个小女孩取名黄倩。在黄倩满两周岁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小峰因一点小事与罗雪怄气,接连半个月不回家,罗雪感到非常气愤。那天晚上夕阳已经落山了,暮色笼罩着苍茫的大地,小镇上陆陆续续亮起了闪闪烁烁的灯光,只有工厂里仍然传来机器的隆隆声。街道上偶尔有一两个散步的人。罗雪匆匆忙忙穿好衣服抱着孩子便出去找小峰。孩子模模糊糊意识到有什么事一样,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盯着母亲。罗雪抱着孩子在小镇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并用那双带怒的美丽大眼向街道两边的酒馆里瞟,罗雪眼睛有点近视,平时她不戴眼镜,她眯起眼睛看对面馆子里那个吃饭的人问:
“倩倩,那个吃饭的人是你爸爸吗?”
“是的,妈妈。”孩子欢喜地喊道。
罗雪顿时火冒三丈,她立即放下孩子,不容分说走上前去把小峰桌上的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并高声怒骂:
“你这个没良心的,日不落屋,夜不归家,居然还在这里吃饭,日子过的还逍遥,我叫你吃、我叫他吃。”说着猛地抓起桌上插在竹筒中的筷子朝小峰摔去。
小峰“嚯”地一下站起身,抬手抓住罗雪的两只手朝罗雪身上打去,罗雪使劲想挣脱他的手,却无能为力,于是她急中生智,低头去咬小峰的手。此时馆子里有两个妇人赶紧上前去拉开了他们。孩子倩倩已吓得惊慌失措,忙不迭地边哭边叫:
“爸爸,不要打妈妈了,爸爸,不要打妈妈了!”
小峰一把抱起哭叫的孩子叫了一辆摩托朝场上供销社他家飞驰而去。罗雪心中气愤难平,恨不得撵上小峰,用力捶他一顿。小峰一溜烟便跑不见人影了。
罗雪一边走一边无声地簌簌流泪,她心中不由边走边想:“我一定要跟他讲清楚,我一定要跟他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
罗雪一口气跑上供销社三楼,她气喘吁吁地站在门边,用一只手支撑墙壁,另一只手不停地“嘭嘭”敲门。
“谁呀?”小峰的母亲俯在门上凝神谛听。
“是我。”罗雪气冲冲地答道。
门“吱”的一声开了,罗雪闷声闷气地走了进去。她一看见孩子已经在床上熟睡了,那胖胖的、可爱的小脸儿露在外面,小小的手指头放在被窝外面。罗雪一看见孩子她便产生要把孩子抢走的冲动的感觉。不由分说她便伸手去抱孩子。
“孩子睡着了,你抱啥?”小峰的爹恼怒似的对罗雪说道。
“我就是要把她抱走,她是我的孩子。”罗雪反驳说。
“你们啷个起的,究意为了啥?在做啥呢?”小峰的母亲着急地不解地问。
“你问她好了。”
“你究意在做啥?你个砍头的。”小峰的母亲追逼着他,他便一声不吭地又溜出了门。
罗雪给孩子穿好衣服,一把抱起孩子便冲进了茫茫黑夜中。她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她的思绪如麻团,那逝去的爱情,那美好的年华,在她悲伤的记忆中一一闪过。路上偶尔有车辆呼啸着从她身旁经过,她多么想乘上那辆车从此走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呀,永远不再回家,不再回到那狭窄、阴暗、令她沉闷寂寞的家中,但是,她身无分文,又能跑到哪里去落脚?风凄冷冷地吹着,撩起罗雪的衣角。罗雪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那孩子睁大惊恐的眼睛从黑发下瞅着她妈妈。
“妈妈,爸爸一会儿打你,怎么办呢?”孩子焦虑不安地问。
“哦,不怕。”罗雪凄楚地摸摸倩倩那可爱的小脸蛋说。
那是十月的天气,夜里还很凉,街上冷冷的,她心里毕竟还是很担忧,生怕别人看见她这么狼狈地哭泣着。最后她冷得全身发抖,不得不走回家去。
一次,罗雪回到娘家吃饭,遇上了妹妹,妹妹笑嘻嘻地说:
“姐,你知道吗?你和宋小凡的事,是妈叫别人写信去说你们俩太远,不合适,你俩才算了的,现在母亲心情一高兴就给我说了。”
“哦,是吗?”罗雪心中蓦地一沉。她心里痛苦得难以忍受,她走进屋去,生气地问她母亲。
“妈,我和小凡的事,是不是你写信说算了的?”
“没有,我哪有呢?”母亲的脸上突然消失了笑容,她急切地辩解着。
“还不是怪你自己耍朋友时吊儿啷当的。”
罗雪看母亲有点生气了,知道她的性格很暴躁,便不再说什么。
生活像一条长长的河流,日夜不停地奔流着。罗雪带着孩子,在那间二十几平方米的小屋内观察着日出日落,月圆月缺,她就那样昏昏然地生活着。不料,她出乎意料地发现了丈夫的另外一件事,她的心像被刀刺痛了似的,疼痛难忍。
那是一个凄凉的黄昏,罗雪收拾完一切家务事,便抱着孩子在窗前休息。这时,她瞧见丈夫的手机放在桌子上,便随手拿出来无意识地翻弄。突然,她看见丈夫的一条短信,短信上说“你的老婆在家,我不方便到你那里来。”罗雪看后,呆呆地坐在那儿,灼热的泪水像骤雨似的倾泻不止,她万万没想到她的丈夫会背叛她,她也不曾想到丈夫那些不回屋的日日夜夜竟与外面的女人厮混在一起。
深夜,喝得醉醺醺的丈夫脚步踉跄地回来了,他推开门,扭亮了灯,发现罗雪一声不吱地坐在窗前,孩子已在床上熟睡了。
“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丈夫醉眼朦胧地问。
“睡,睡你个头,你一天太风流了,竟在外面拈花惹草,咱们离婚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怎么了,哪个又惹着你了?”
“嗯,你自己看看,你在外面所做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短信,是什么东西?”罗雪厉声指着丈夫追问。
“唉,没有的事,纯粹是别人乱发的。”
“你也用不着嘴硬,一切我都知道,是不是你觉得你挣得到两个臭钱了?”
“我来写离婚申请书,咱们明天去离吧!”说完,罗雪便拉开抽屉找信纸和笔。
“老婆,别找了,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我知道我错了,我今后一定改正,好不好?”小峰睁着朦胧的醉眼望着罗雪说。
两人就那样低低地吵了好半夜。最后,罗雪抱了一床被盖,在外厅的一张竹椅上躺下了,她躺在铺中,大睁着双眼,瞪着黑暗,悲痛阵阵袭来。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啜泣,她为自己对婚姻的失败而伤心万分。就那样,她辗转难眠,胡思乱想,一想起朝朝暮暮就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成天呆在家里,又情不自禁地洒下一阵泪水来,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在现实生活中,虽然我们的主人公特别伤心悲凉,但并不是她生命中一切美好的东西丧失之后,她就无法生活。她依然得按部就班地做着日常事务,她不得不挑起生活的沉重。
罗雪在凤凰四村教书,现在又调到柳贻十九村,离家也很遥远。每天晨光熹微时,她就早早地吃了饭,然后用保温杯子把中午的饭也盛上。中午放学后,同学们都回家了,罗雪便在那空无一人的寝室中匆匆吃过饭,又拿起笔急急改起作业来。下午放学的时间一到,便又步履匆匆地往家赶。
后来,罗雪便向王校长申请,要求换一个离家近一点的地方,很好地照顾自己的小孩。可那王校长话似乎不好说,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罗雪拿起笔给他写了一封信,阐述了自己体瘦多病和孩子需要照顾的理由。最后,春节来到的时候,罗雪找了和王校长关系特别特别好的一个人去说情。在那风和日丽的上午,罗雪提了一点礼品,便随同那人坐车找到了王校长家里。王校长不是柳贻镇的人而是大王乡的,那天他正好在家。
“你好,王校长。”罗雪笑眯眯地招呼。
“哦,是罗雪呀,坐,屋里请坐。”王校长一边招呼一边从里屋抬了两个板凳出来放在街沿上叫罗雪们坐。随后,又高声叫在外面溜达的妇人回来烧锅煮饭。那妇人随即应了声便回来了。
饭桌上,罗雪再次向王校长申明了自己的困难,要求王校长把她换一个离家近的村小,那王校长只是含笑不语。临走时罗雪将口袋里仅有的三百元钱执意要送给王校长,王校长却拒不接收。
不久,罗雪便调到了离家稍近点的三村小学继续任教。
一天中午,罗雪正在教室上课。忽然身上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罗雪按了一下发射键。
“喂,哪个?”
“是我,小峰,我的车出了交通事故。电话里传来了小峰低沉而颤抖的声音。
“什么,是吗?你没问题吧?”
“我没问题,给我修车那个缸儿在开我的车,他遭了,现在正送去医院抢救。”
“哦,你别急,我马上就赶到了。”罗雪放下手中的书本,跑出教室,给另外两个教室上课的老师打了声招呼,心中“咚咚咚”地跳着,一边飞也似的向马路奔去,迎面公路上正好开过来一辆客车,她招了手,便乘上车走了。
她心神恍惚地到了南平县出事的地点下了车,看见公路上已经堵了很多车,那些车像长龙似地停放在公路边上,小峰的车与对面的大货车迎面相撞。很多人站在路边议论纷纷:“唉哟,听说那个驾驶员受伤了,已经送到医院抢救去了,不知是否有生命危险。”罗雪的心倏地一下绷得更紧了,她在人群中寻找丈夫。她看见小峰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脸色显得青脸青色。罗雪稍稍安顿了一下内心的恐惧,拖着发软的、似乎走不动的两条腿走到小峰面前问:
“人呢?有没有生命危险?”
“不知道,现在由对方送到医院去了。”
“有多严重?”
“还不知道。”
罗雪的心一直紧绷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搜寻着人群。只见交警队的几个人拿了绳子在那里斟验现场。罗雪想,咱办呢?要是交警队那些人在从中寻私舞弊不按事实说话就不好了,依路线看来对方的车占道了,应该负主要责任。对了,在楠木当乡长的姑父何涛认识的人比较多,得赶快打电话告诉他一声。罗雪想着,赶忙拿了手机打电话:
“喂,姑父吗?小峰的车在这里出了事故,你认识交警队的人吗?他们在这里斟验现场。”
“认识。”手机里传来何涛的声音。
“那你给他们打个招呼,行吗?”
“好。”
不一会儿,路边的车被交警疏通了,那两辆相撞的车也被吊车拖走了。罗雪和小峰便赶车到了县人民医院。医院里也来了好几个柳贻驾驶员,他们是来看望小峰及缸儿的实际情况到底如何,缸儿人事不省地躺在单架上,由医生抬进抬出在作CT检查。罗雪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里,她紧张兮兮地坐在医院里的腾椅上,脉搏停了,心也不跳动了,她多么害怕缸儿突然死去,缸儿将是多么的可怜,她们又怎么赔付的起呢?她的目光在手忙脚乱的医生和议论纷纷的围观者中扫视,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当“嘀嗒”的钟表声一分一分地慢慢流逝后,缸儿终于被检查完了被医生送了出来。
“医生,有没有生命危险?”罗雪迎上去急切地问。
“生命危险没有了,不过还要观察几天,他的肝脏被撞裂了一点缝,流了很多血,要输血。”医生平静地说。
“那就好了。”罗雪终于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
事后,罗雪家经过这件事的折腾,虽然有保险公司的一点赔偿,但经济却受到了重创,折腾下来大概损失的有三万多元。这一下罗雪家的生活又变得很拮据了,更加使罗雪变得深愁重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