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梳妆镜前的女子大约十□岁,她身着一簇新的飞蝶衬衣,身边围绕着三个侍女。有的在往她挽成髻的头发上抹上香油,有的在她的手指上涂抹香膏,最小的一个侍女捧着盛有一排五六支发簪的托盘站在她身边。
“福晋,这支可好?”
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拿起一支银镀嵌珠簪往她头侧比了比。女子想了想道:“还是那支好。”侍女依言拿起另一支红宝石穿珠翠簪小心地插入她的发髻中。女子左右摇了摇头,挂在耳上的三对红宝石耳坠在她莹润如雪的脸颊边微微晃动。
“就这样好了。”
她站了起来,侍女又围了上来,替她整理领口和衣摆。
“福晋真是好看。”
“是呢,要奴才说只怕宫里的娘娘们都比不上福晋。”
女子娇美的脸上浮上两片红晕,她柔柔地呵斥了一声:“别瞎说。”声音里略带了几分满意。
这位女子是裕亲王福全的嫡妃,她出身正黄旗蒙古世家。父亲是世祖皇帝身边的二等侍卫,母亲则来自科尔沁贵族之家,曾是皇太后身边的侍女。她姿容出众,十三岁时头一次阅选便被留牌。本以为三年后复看定会中选入侍内庭,没想到恰逢仁孝皇后仙逝。大丧期间,像她这样已经被留牌的秀女是既入不得宫,家里也无法做主为她选人家嫁人。这么一拖又是三年,她几乎快成了老姑娘了。
今年重开选秀,皇太后出乎意料地将她指给了正妃位一直空缺的裕亲王。这对已近乎绝望的西鲁特家无疑是天大的恩赐。西鲁特氏就这样怀揣着些微的遗憾,满满的感动和对未来生活的彷徨嫁进了裕王府。
“王爷呢?”
侍女回道:“恭王爷来了,大概和主子在目耕园吧。”
常宁来了?
西鲁特氏一边往目耕园走一边揣测着他的来意。要说这位自家夫君的五弟,模样生的好,人也聪明,但最不好的就是为人太过放荡不羁。为了这事皇上不知道说过他多少次,福全也是逮着机会就劝他几句。常宁对这位兄长是既敬又怕,平素没事是决计不会自个儿上门来的。
西鲁特氏一踏进园子远远地就瞧见了坐在凉亭中的两个人。坐在石凳上的福全和常宁不知道在聊什么,他平时瞧着有些忧郁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了笑容。
西鲁特氏瞧得脸上微微发烫。对不能入侍宫中她是有些遗憾的,但嫁进裕王府这些日子,那小小的遗憾很快就溶化在福全温柔的笑容中。
“爷,您在这儿啊。五五爷也在啊。”她走进凉亭,笑着朝两人打招呼。
常宁匆忙起身朝她回礼道:“福晋。”他坐回原位,有些不自在地顺手拨弄着茶杯的杯盖。
西鲁特氏有些尴尬,福全的两个弟弟她成婚第二日就见过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待她恭敬是恭敬,就是有些客气过了头。像刚才这样,往往她一来,刚才愉快交谈的气氛立刻一哄而散。
她低着头,又是苦恼又是无奈,双手不自觉地绞紧了手里锦帕。
福全暗叹了口气,他握住西鲁特氏的手道:“琦琦,再过几日是隆禧福晋的生辰,常宁正犯愁不知道该送什么呢。”
“是尚妹妹的生辰吗?那一定不能怠慢了。不知道尚妹妹喜欢什么?”
福全微微一笑道:“他们夫妇俩都是书虫,如意金器的他们瞧不上,文房四宝才是他们的心头所好。”
西鲁特氏神色一下子愉悦了起来。“那妾身这就选套好的文房四宝送给尚妹妹。”她瞧了瞧常宁道:“五爷”福全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大胆说出来。西鲁特氏鼓足勇气道:“五弟若是不嫌弃,这事就交给我吧,待我备好了,我差人送一份到你府上。”
常宁看了一眼福全,福全朝他微微点头。常宁在心底叹了口气,二哥都已经认了这个福晋了,他又自作多情地去怀念那无缘的人做什么?常宁扯开嘴角笑道:“那就麻烦二嫂了。”
他这一声“二嫂”喊得西鲁特氏心花怒放,她笑盈盈地道:“爷,时候不早了,我去准备晚膳,五弟也留在这儿用吧。”
她朝两人福了福身,先行离开。常宁瞧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低头品茶的兄长,他心里憋了一股气,想也没想冲口而出道:“二哥,你倒是挺认命。二嫂是有名的美人,皇上待你还真不薄。”
福全托着瓷杯的手一顿,他看着一脸义愤填膺的弟弟,一抹苦笑爬上他的嘴角。
“你们都别难为她,是我的错。”
瞧他这落寞的样子,常宁即便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他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地瞪了福全一眼,抄起茶杯一口饮尽早已经凉透了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