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把三阿哥送去静妃那儿后,莲依回到咸福宫就一言不发,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沉默着。
“主子,您吃点东西吧。”
“主子,您若是想三阿哥,咱们可以去静妃娘娘那儿瞧啊。”
“主子,今春的龙井茶叶下来了,给您泡上一壶?”
无论流苏跟花雏怎么说,怎么劝,莲依就是不肯离开那儿,直到外面唐吉顺喊的那一声:“皇上驾到”
“我还没准备好呢,他怎么就来了?”莲依的眼睛睁得发酸,使劲儿揉了揉,然后起身去迎接福临。
“皇上怎么今日想起到臣妾这儿来了?”这是莲依第二次见到福临,如此清楚的看到他的脸。第一次的时候并不愉快,她想,今夜也愉快不到哪里去,但她的心,却变了的。
“三阿哥接到静妃那儿去了,朕怕佟妃一个人孤枕难眠,特意来陪陪佟妃,这哭丧着脸,可是不欢迎朕?”福临瞧着莲依的眼睛,已然红肿,看来她拿三阿哥是当真当亲儿子看待了,太后也是的,早不折腾晚不折腾,偏偏这功夫让静妃养着,这不是摆明了让佟妃难受么。
“臣妾不敢,不知皇上今夜要前来,仪容不整,还望赎罪。”莲依对那身龙袍并不打怵,但她惧怕的是福临的那双眼,目光里带了一丝探究,他对于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目光,莲依肚子里有秘密,很多很多秘密,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福临。
“你们两个,伺候你们的主子沐浴,朕在这儿等着。”福临见桌子上有本开着的诗集,随手拿起来翻阅,那内中章节,竟然是甄皇后的《塘上行》。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出亦复何苦,入亦复何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修修!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听着福临读罢,莲依待在一旁直吐舌头,这诗她只能看懂一半,好多字都不认识,福临的才学真不是虚的。
“佟妃啊,据朕所知,你额娘阿玛都是满人,怎么会懂这么多的汉文呢?”
“臣妾自幼便喜欢诗词,只是刚才这首诗里,大多字其实是不认识也不理解的,只觉得字里行间奇妙,才试着读的。还是皇上博学多才,臣妾还应多多学习才是。”这话算是拍对了马屁,但也是莲依的真心话,自打来了古代,课程倒是落下了。也许照这样再带个三两年,宫斗能补上也说不定,回去还能写个惊天地泣鬼神,虐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网络小说也说不定。当然,前提是有命回去。
“佟妃,朕不是叫你去沐浴了么?还站在这儿做什么?”
“皇上的意思是,今夜翻了臣妾的绿牌子?”莲依眨着眼睛询问。
唐吉顺站在一旁听见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朕没翻你的绿牌子,但要你今夜侍寝,懂了吗?”
“哦”
莲依,加油,你不是今日刚刚决定要争宠,要晋封接三阿哥回来的么,怎么可以临阵退缩呢!
“皇上您先忙着。”莲依嘟囔了一句,伸手把流苏和花雏拽进内殿,还拉上了帘子。
福临一转头,看见这内外殿被那帘子阻隔的严严实实,不禁笑出了声,问唐吉顺道:“唐子,你猜猜这是哪出戏?害羞还是?”
唐吉顺想了想刚才佟妃脸上的一抹红云,也带着笑意回答:“奴才猜,是害羞。”
“主子,奴婢们给您备水去。”花雏以为主子进来是要沐浴,于是老实地说。
“流苏,花雏,到底怎么侍寝啊,我没经验啊。”此刻的莲依完全慌乱成了一个孩子,脸红心跳的,乱了章法。
“奴婢们也没经验啊。”流苏和花雏说到这儿,也脸红了。
她们的声音着实太大,福临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清楚,打趣地在殿外接道:“莫怕,朕有经验。”
这下可糟糕了,莲依的心跳的更快了,花盆底在地上踩来踩去,外殿听起来就是“咚咚咚”的声音。
“呼”莲依呼了一口气,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吩咐流苏、花雏道:“去准备水和木桶吧,快着点,帘子别全掀开,我紧张。
这时候,她早忘记自称,不过外殿的福临似乎也没在意。
热水端来,莲依见帘子一点缝隙没有,才褪去衣裳,钻进水中,今晚上她就要从女孩蜕变成女人了吗?还是跟三百年前的古人想到这儿,不禁觉得又可悲又好笑。
脖子上系的“求凰”映入眼帘,她想起上次福临见到这玉佩的时候很激动,于是这次特意将它解下来,嘱咐流苏找个地方收好,千万别丢了。
两柱香的功夫,莲依洗好了,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穿衣服,是就这么爬上床呢还是先换上衣服聊聊天呢?
“要不奴婢去问问皇上?”花雏可真是实惠,这种事怎么好开口啊。
“磨磨蹭蹭的,好了没有。就把朕一个人扔在外面,孤孤单单的,多没趣。”福临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掀了帘子走进来,见到坐在木桶里光溜溜的莲依,摆手让两个侍婢离开。
“皇上”莲依咬着唇挤出这样两个字,顿时间羞得不成样子。
“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朕扶你出来?”
莲依一咬牙从木桶里站起来,扶着木桶沿,踩着凳子走了下来,身上的水珠滴在了地毯上,瞬间消失。就当做人体模特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不起眼,身材还不错。
“你帮朕宽衣。”莲依听到这话上前,伸手正欲去解他的纽扣,手触及那明黄刺绣,又缩了回来。
“怎么了?”
“臣妾不敢碰,怕碰坏了赔不起。”莲依撇着嘴回答,那模样看着有点委屈。
福临听见倒是笑开了,自己伸手去解这龙袍:“爱妃是嫌朕给的俸禄少了,不够花?”
“臣妾可没有这样的意思。”
福临褪了外袍,只剩下一件中衣的时候,把莲依拽上床,然后道:“长夜漫漫,不急的,先陪朕聊聊天。”
这话开始让莲依的小脑袋浮想联翩,拖延时间,是不行还是?
“朕怎么总觉得你心里头惦记着什么人,那个人还不是朕呢。”
福临的这一句话,让莲依顷刻间抽回了思绪,遗忘了羞涩,只剩下苦笑。“皇上想听实话?”
“自然,天下人谁都不可欺君。”
“那听了实话能不能不治臣妾的罪?”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实话。”不得不说,福临的话说的可真圆满。
莲依抿了抿唇,扯过床榻旁的锦绣被子盖在身上,然后轻轻回答:“臣妾从来都不奢望能够得到什么‘一生一世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但臣妾知道,皇上想过。臣妾虽然这辈子也巴望着,能有个男子宠着,爱着,放在手心里呵护着,可臣妾这辈子等不得。臣妾还知道,皇上已经遇见了那个一心人,但那个女子,不是臣妾。”
彗星,莲依的话说着说着,自己倒也懂了。
“你怎知晓?”
“皇上,真的爱上一个人,不需多言,闻近,已是春风满面。这辈子能做皇上的女人,是臣妾的福气,臣妾不求皇上的爱,只求皇上的怜。”莲依知道自己的话有点酸,但第一印象都错过了,以后还想争宠,总要努力改变福临对自己的印象啊。
“佟妃,遇见你,许也是朕的福。”福临说这话的时候让莲依心里一动,虽说伴君如伴虎,但想起历史上的福临,他那么痴情,对董鄂氏那么念念不忘,若自己穿越为董鄂氏该有多好。若自己从未遇上博果尔,也是好的啊。因为单相思,也比相恋的等待,要好受得多。
他的唇,从上至下游移,当感觉到莲依的生涩,福临的唇边便挡开了一抹笑意。“你轻一点,我怕疼。”那柔情似水的声音得到了应允,身子也放松了下来,这一夜的翻云覆雨,在他们的疲惫中,安静下来。
翌日清早,福临起身看着床榻上已变深的一抹红,轻轻吻了吻还在熟睡中莲依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