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祥来到了当年就读的庐陵书院,这里一切如故,只是天祥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去了,竟不免怅然若失!颜鹤亭便躺在书院后的花园前那张摇椅上小憩,捏着书的手搁在膝膝踝上,每次天祥都能在这找到这次也不例外!
天祥没有吵醒他,而是轻轻走近了他颜鹤亭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下意识底赶忙捏紧几乎下坠的书“恩师!”天祥深情地叫道“嗯?是天祥啊!”颜鹤亭醒了,见是天祥,便热情招呼他坐下:“天祥你坐,坐!说说,你怎么来了?听啊藜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呢!”
“学生惭愧,没能劝动皇上,没能救得了平天下,还带了一身伤回来.”
“你呀!凡事尽力而为,不必太过忧心!”
“可学生还是放不下!”
“既放不下,就索性拿起来吧!你心中执着于天下苍生,即便回归了苍野,心也不在这!”
天祥听了恩师的话,一路细细地思索着,不知不觉便走在了去父亲坟前的路上,突然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身影!天祥忽然觉得那一定是元庆,于是他猜测着叫道:“元庆!”
那身影转过一张脸,果然是元庆:“天祥!”
两个年轻人在夕阳的余晖中向对方奔去,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久久舍不得松开“元庆,快跟我说说,你这两年都上哪去了?怎么也不回个信?”
“我有我的活法,就算是乱世,还能把聪明绝顶的余元庆活活饿死不成!”元庆不愿说出他当土匪的事,便打个马虎眼“那你有什么打算吗?”天祥见他刻意隐瞒,便换了个话题“我只想找出陷害我爹的凶手,还我爹一个清白!”
“不可能的!”天祥嘟嚷着脱口而出“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可这毕竟不是光在嘴上说说就能成的事,你有你的办法?”天祥本想说这个朝廷的腐朽,可又见他如此坚决、不好破坏,只好含糊其辞:“我怕你有危险!”
“我不怕!”元庆一梗脖子正色道:“对了,怀山呢?”
“你知道,怀山为我放弃了学业,可当我踏入仕途,却又觉得意冷心灰!”
“这是为什么?”
“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天祥知道,那个人不仅仅是追月,更是这大宋江山!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啊?”元庆忍俊不禁道“当年替你姑姑送信的追月公主,你见过的,或许忘了!”
“我是忘了,可是天祥,我没忘记你从小立志,一心要为苍生谋福,做一个刚正不阿、忠君爱民的好官!就这么放下了?”
“放下了、放不下,我也不知道!”天祥期期艾艾道“你肯定放不下!如今烽烟四起,我的心都动了!何况你呢!”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宋室江山已兵临灭绝,只剩苟延残喘!”
“那我们约定好,国家危难之际,我们一起上战场!”
“好!”
(看着元庆的豪言壮激情,放眼这大好河山,绵延起伏.我决定了就算前面是悬崖,我也要跳下去!
或许这结局是早已预定好的了吧,我抱着一丝希望再次踏进了京城!蒙古军踏入宋境,来势汹汹的消息使朝廷动荡、人心不稳,我甚至有一丝窃喜,至少对皇上采纳我的建议又多了一份把握吧!然而当我意兴阑珊的以进士的身份再次入宫面见天子时,等待我的是再一次的失望、甚至意冷心灰!)
天祥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已是黄昏!当时,他先向益王打听了朝堂的情况:董宋臣向理宗建议迁都四明,理宗犹豫不决,朝中大多数因惧怕董宋臣的权利而选择了默同!益王、张世杰、陆秀夫、吕文焕等清流则束手无策.是夜追月来找理宗“皇帝哥哥!我那有一幅画,不知你有没有兴趣?”追月故作神秘道“什么画儿?朕现在可是一点精神头都没有!”
“还在烦该不该迁都四明的事儿?每次遇到烦心的事你都会来找我赏画的,这回我等呀等,直等到等不下去了才来找你嘛!走啦!”追月拽着理宗一直把他拽到自己的观月宫理宗被拉得紧走不得、慢走不是:“死丫头,你到底要干嘛?慢点、慢点!”
追月拽着理宗进了观月宫,屋子里挂满了画,是追月画的:全是他们兄妹三人儿时的情景益王便在帘纱后等待理宗一见是益王在等他,转身便走追月拽也不是、不拽也不是,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二哥!”益王深情地叫道,这一声‘二哥’包含了这一生的‘兄弟’情谊理宗听出了这一声的分量,停住了脚步“二哥!”
先皇在世时,二皇子、即当年的理宗,与七皇子、即当年的益王赵是,深得先皇喜爱!理宗一直害怕益王与他争夺皇储之位,入主东宫!
当年先皇请众皇子参加评词大会,热闹非凡!益王却迟迟未曾出现,后来才知道益王流连青楼,为名妓婉儿与他人大打出手被打成重伤,送了回来先皇大怒,传召益王,益王带伤前来面圣!先皇分明恨铁不成钢,却又忍不住关心他的伤!理宗站在一旁心中暗暗不快,以为益王哗众取宠!
益王离开皇宫时“老七!你是在哗众取宠吗?你的目的达到了!”
“二哥,你误会我了!不是所有降生在帝王家的人都会走争权夺利、骨肉相残这一条路!自古以来皇室之中,任何倾轧杀戮、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我看惯了、也看够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你争什么,我只想和你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往事历历在目,益王无限伤感:“二哥!我们是兄弟啊!你就真的连见也不想见我?我们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越走越远?”
“其实,二哥和七哥之间的距离就像未曾捅破的纱窗一样,破了、透了、看清了、就好了!”追月说完悄悄退了出去夜空是寂寞的,连月亮都被乌云遮住了一大半!追月知道,理宗和益王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甚至比形同陌路还可怕,就连想面对面地谈一次都需要她从中引牵.“二哥!这一次我费了这么大的劲与你相见是有些话想问一问!”
“好!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皇上,你是否同意董宋臣的建议迁都四明、以避敌人?”益王见理宗语气强硬,只得改了称呼!
“这不用你费心,朕自有主张!”
“那皇上又为何迟迟不肯表态?”
“朕已经决定听从董相之言、迁都四明了!”理宗有些赌气道“难道你就非得对董宋臣言听计从吗?你还是皇上吗?”
“你以为朕想屈从于他,甘心做他的傀儡?你忘了父皇临终前交代的话吗?要想保住赵氏江山,就必须留住董宋臣!”
就算如此,就该任他骄纵官场、权倾朝野、而听之任之、不闻不问?他董宋臣就算真能替你保住大宋基业,那天下怎么办?百姓怎么活?到底是祖宗基业重要、还是天下重要?二哥!你就从没有衡量过吗?”
“那又如何?难道你想要朕拿着祖宗的基业与辽人的铁骑豪赌一把?你以为朕还输得起吗?倘若战不能胜,朕将成为亡国之君、大宋将成为亡国之国,祖宗一百年的基业会毁在朕的手里,你叫朕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怪不得、怪不得呀!二哥、皇上,您是为了赵氏一家之私,而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啊!”
“率土之兵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是天下的主人,不是天下的奴仆!朕主宰着天下的命运,不是天下主宰朕的命运!”
“二哥!收拾江山易,收拾人心难啊!你如此说辞,岂不冷了天下民心!民心若不再所向与你,你岂不成了孤家寡人?二哥!你好糊涂啊!”益王见理宗冥顽不灵、不可理喻,气愤地离开了好不容易的一次见面,就这样不欢而散益王失望地离开了观月宫,追月早已在走廊上等待:“是哥哥!”
益王一口憋了许久的血咳上后头,咳到了口中,他连忙用手捂住,剧烈地咳嗽让他的身体颤抖不止!
见追月叫他,他连忙将血咳到手中,藏了起来“是哥哥,怎么了?”追月见他面无血色,吓坏了,忙问“没事、没事,这两天着凉了,吃几副药就好了!”
“你骗人,嫂嫂说你老咳血,到底怎么了嘛!”
“别听你嫂嫂胡说,没事啊!哥回去了!”益王说完逃也似地离开了不等追月开口挽留,理宗失落的从观月宫出来“哥!”追月只好放走益王,去看理宗“追月,你说朕没有错!对不对?朕是天子,不会有错,你说呀!”理宗神情恍惚的有些发狂“可你至少得告诉我,是哥哥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吧?”
“他说朕糊涂!朕清醒得很!朕没错!”理宗固执的喊:“朕是天下的主人,不是天下的奴仆!凭什么要朕为了天下,放弃祖宗基业?”
“皇帝哥哥,你听追月问你一句话:你是想做明君、还是守城之君?”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了!尧舜之君算不算得上明君?”
“当然算!”
“那你知道他们为甚么算得上明君吗?因为他们从不把天下当做一家之私,从来都是‘先天下之忧,后天下之乐’!而守城之君则固守着自己祖宗留下的基业,宁可牺牲天下百姓!殊不知这锦绣江山不是靠一己之力打下的,而凭的就是这天下民心!皇帝哥哥,你大概听说过‘得民心者的天下’,况且我大宋历时历代以来,各位天子无不以守承祖宗基业为己任,结果是越守越少、越守越弱!到那时祖宗基业只怕早已不是原来的祖宗基业,而只剩赵氏子孙了吧?一味保守退却迟早有一天要为他人所赶超,如要强大自身则必要图新图变!”
“图新图变?又是文天祥那一套什么,改革变法吧?”
“哥哥,你不要老对他有成见嘛!再说这是我自己的看法,关他什么事!”
“是吗?那你倒说说,朕该怎么个变法?”
“别的暂且不论!朝内政治我也不懂!我只知道我们不该对辽人的大举入侵,一味的听之任之、无动于衷!我们应该与辽人开战,余继林走了,可吕文焕还在!只要吕文焕领军一心抗战,战事尚有可为!”
“那如果辽军势如破竹,攻胜京师只有咫尺之遥,又该如何?这些年来宋军每每遇到辽军铁骑,便闻风丧胆,一败再败.”
“哥!你怎么老想着辽军如何打进来,不想着如何将辽军赶出去!常言道‘哀兵必败’!”
“好!那朕问你,如果辽军打进城来怎么办?”
“你还没打呢,就想着要输!就算胜不了又怎么了,哥你举得是大义之师,民心仍在朝廷,天下民心必定会救我大宋!”
(我不得不承认追月是冰雪聪明的奇女子,她的聪慧才智丝毫不逊于男儿!她的见地竟与我不谋而合,或许这才是我真正爱她的理由吧!后来啊!她的话应验了,天下民心救了大宋!却依旧改变不了她的命运!而我也为了这天下放弃了她,再一次辜负了她!仿佛她在天下面前是那样的不值一提!或许多年以后,所有人都遗忘了她,也就只有我在深深地愧疚之中记得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