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龄听了个大概也跟着走了。
“哥哥!你怎么回事嘛?反正不管怎么说,投降了就是不对,你还替他说话!”君越气得直跺脚。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好兄弟啊。”
“什么兄弟?这种贪生怕死的软骨头,我才不要和他做兄弟呢!”
天祥匆匆的赶回来,推门而进。
大家都站在两旁,没有人愿意跟他坐在一起,倒好似和他坐到一起就是跟他同罪了一样。他就那么孤零零地坐着,心悦给他倒了碗水放到了桌子上,他也没有拒绝。
吴俊背着门坐着,双手捧着碗,机械的把他凑到唇边,却迟迟不敢喝下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何心情,难道他这般艰难的活下来就是为了今日这尴尬的相逢?。
所有人都用两种交汇而成的眼光看着他:因为他们曾经是兄弟,所以他们对他还有爱;因为他的叛变行径,所以他们对他又有恨!爱恨交织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想象得到。
想着想着,他的眼泪便不争气的掉了下来,碗里开水的热气溶化了他的泪。
就在这时,天祥破门而入,打破了屋中沉沉的气氛,见到了吴俊的背影。他开了口,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怎么会叛变?你怎么能叛变?你怎么可以叛变?啊?你忘了当初你跟着我时说过的话了”你忘了我们结拜时的誓言了吗?“当年吴俊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在赣州街头卖身葬父遇到了天祥。天祥见他可怜便给了他银子让他安葬自己的父亲。
第二天,吴俊来到了赣州府衙,天祥正在屋子里吃饭,见是吴俊边拉他坐下一起用饭:“你怎么来了?你的父亲安葬了吗?“吴俊点了点头,突然跪了下来:“文大人,你是好人,吴俊以后就是你的人了,我要跟着你保家卫国,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往事历历在目,吴俊无所遁形,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动情地叫了一声:“大人!”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假如知晓活着会让人如此揪心的疼,他宁愿死!现在他才明白,心灵上的疼远要比肉体更疼的厉害。
“你起来,你站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谁让你跪下的?最没骨气的人才跪,最没出息的人才哭!你给我站起来!”天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越说越难过,自己倒是最没出息的掉下了泪:“我知道,大家都曾出生入死,都知道怕死!可就是活着也该堂堂正正、顶天立地、无愧于心啊!若非如此,那苟延残喘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大人,你别说了,吴俊知错了,你别说了…”吴俊把头埋的深深的,眼泪成串的往下掉“把头抬起来,把胸挺起来!堂堂正正的,听到没有?”
吴俊不肯,他已经没脸抬头了。
天祥简直疯了,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悲愤涌上心头,夺过清羽手中的剑。大家立刻扑了过来,不管怎么说,他们舍不得吴俊死。
君卓和君越恰好赶了回来,睿龄和清羽就在天祥跟前,可是这会的天祥就像有了神力附体一般,他俩根本拦不住他,其他人更是插不进手,眼看剑就要看下去了,吴俊闭上了眼,视死如归。
君卓情急之下抓住了剑身,顿时血顺着他的手滴滴答答的落到了地上…君卓也顾不得疼了:“天祥哥,你别杀他。”
“怎么杀不得?他是个贪生怕死的混蛋,他是来劝降的,他不是我们的兄弟了,他是敌人派来的…”天祥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什么时候连青红皂白都不分了?吴俊他已经够难受的了,为什么非得在他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呢?”君卓白皙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的通红,在众兄弟里,就属他和吴俊最谈得来。他安静、吴俊比他更安静,然而有时候他却敢于说实话。他相信吴俊一定有难言之隐,于是他向吴俊道:“站起来!把你的上给大家看,听到没有?”
在君卓的‘教唆’下,吴俊乖乖的将上衣解开。
天祥松开了举剑的手,君卓松开了剑,带血的剑掉在了地上,所有人都愣住了(当时的我的心真的动了,我简直无法想象吴俊当时的身体和心灵上忍受了多大的折磨,甚至有种原谅的冲动。可是因为固执、‘男儿到死心如铁、方可补天裂’的固执让我终究无法释怀,直到后来,我亲自体会到了那种空落落的折磨时我才发现,自己比起吴俊来坚强不了多少)
。睿龄是冷静的,当大家都沉浸在悲伤中时,他那充满智慧的脑袋再次变出一个智囊来。他轻轻地走到吴俊跟前,替他穿好衣裳:“吴俊,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你依旧是个好孩子,我问你,如果大家有件事要你帮忙,你肯不肯?”
吴俊的泪眼中立刻放出亮光来,他的心里充满了犯罪感,如今只要能有什么办法让他减轻一些该死的犯罪感,他什么肯做了。于是他连忙点头:“肯、肯,你要我做什么我都肯。”随即他压低了声音:“我来的时候伯颜派手下监视,半路上将他们甩开了,只怕现在来了吧,你们最好小心一点。”
“嗯!你真聪明”
睿龄这一夸,吴俊竟跟了孩子似的不好意思的破涕为笑了睿龄打发清羽、可风到外面侦查吴俊所说的跟踪的元兵在屋中,睿龄和天祥简洁扼要的将计划说与吴俊听…
清羽可风他们二人在城外的小树林里发现了两具宋兵的尸体,及两套元兵的军服清羽立刻明白了过来:“回!”
可风与他又回去了。
心悦在院子里帮君卓包扎伤口君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呵,你可真是个笨蛋!那好亏是一把剑,流几滴血的事,要是一把火,你也照抓不误啊?’君卓陪笑道:“当时的情况那么紧急,那剑很可能要了吴俊的命呢。你也看到了,吴俊他有自己的难处不是吗?你看他现在不还和以前一样吗?他的善良还在,你就别对他在生死抉择时一时的错误决定而耿耿于怀了。”
君越死鸭子嘴还硬,一梗脖子去看天边的那一抹夕阳。
“你还替他说话?”心悦没好气的替君越责备道:“你看看自己的手,还想不想要了?”
经心悦细心的擦洗,他白皙的手心里立刻显现出一道深深的伤口,因为疼,他的手时不时的抽动着,君卓不羞不恼的笑了。
君越突然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宋兵来到了院中朝门口走去,他刚要喊,清羽与可风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君越”。
“啊?”君越闻声回头:“清羽、可风”
“船只都准备好了吗?再过两天可就要渡河了“清羽故意提高了嗓门“都准备好了,放心吧。“君越立刻明白了过来。
“君卓的伤怎么样了?“清羽与可风走了过来。
“没什么,小伤而已。“君卓暗自好笑。
“都怪吴俊那个大坏蛋“心悦也道。
屋内传来天祥大骂吴俊的声音和吴俊低声反抗的声音。
“你为什么叛变?金钱?名利?地位?难道你不知道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过往云烟在忠义和良知面前一文不值吗?““大人,我如今南宋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这样苟延残喘做困兽之斗又有什么用?““哼!只要我大宋臣民齐心协力,战事就未必不可为大宋就未必没有挽回的余地,如今局势不是已有所好转了吗?你觉得我如今可能放弃吗?““我也不知道,当初刚刚投降的时候神情恍惚、不知今夕何夕,一个人流浪在成都的每一个角落,你是没见到,他们奔驰的骏马风一般的神速、英勇无比,铮铮铁骑将会把南宋震的发颤。““岳元帅不是曾制弯刀、割马蹄,反败为胜吗?“吴俊腼腆的笑再次挂到了脸上:“岳元帅英勇终归英勇,可不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而暗地里,他们却在用笔写着
吴俊写道:我该如何让伯颜相信你们会夜渡黑水?
‘你只需在明天晚上回去告诉伯颜,你偷听到了我们的计划’‘偷听?’‘对,你告诉他,你的劝降毫无作用,所以才偷听的计划。’‘伯颜会相信吗?’‘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你怕吗?’吴俊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不怕’‘我知道你怕,可你记着我们都愿意相信你,因为你仍然是我们的好兄弟’‘我会尽力的’吴俊肯定有力的写到,现如今他仿佛有了力量,眼神中发出异样的光,他好想大声的说话,顿了顿,骨子里的腼腆让他的脸颊泛起了红晕。
那两个元兵悄悄回去向伯颜一字不落的将他们偷听到的消息悉数报告,伯言心中有了底,但他还在等吴俊。
吴俊此刻正坐在后院的树下,眺望着远方。这棵树依稀像他与显扬相识相知的见证白杨树。现在他正一个人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