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两个字去掉!”理宗怒不可解:“你既然能叫我一声‘皇帝哥哥’,就别忘了,朕不光是你的哥哥,朕还是皇帝!朕既已经答应你听政,你就乖乖躲在屏风后听就是了!谁叫你站出来的?你不知道不得干涉政事吗?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公主?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天大的祸,现在群臣激愤,要朕下令将你处死!你、你叫朕如何忍心下手?可是你又要朕如何负了群臣来保你周全?你、你从何处学来着没头没脑的处事风格的?哦!是了,是了,文天祥那野小子教你的是不是?你倒是越来越像他一般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不是的!不是的!哥哥、哥哥!追月只是一时气愤朝堂之上竟无人敢说真话!情急之下情急之下才”追月急急地争辩,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一滴滴滴落。
“情急之下?情急之下!你什么时候做是如此不计后果了?难道朝堂之上就非得你争我吵闹个不休,还有没有安宁之日让朕耳根清净清净?”理宗不由的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气,无意间见追月还跪在地上,眼泪成串的滴下,那般的楚楚可怜,顿时令他心疼不已,他只得亲自将追月扶起,安慰道:“好追月,不哭,哥哥一定会帮你的。”
追月扑倒在理宗怀里哭出了声
天祥心急如焚,担忧当时的追月的处境,连忙问:“那后来呢?追月怎么样?”端宗带着一丝歉意的苦笑,咳嗽了两声:“二哥是宁可负天下人也不肯负了追月的,他说了救她就一定会救她,说起来,追月可比你幸运多了。”
天祥也低头笑了,他不顾其他遐想,只知道听到追月平安的消息他觉得开心。然后他才想到:追月有这样的哥哥是她的福气,但天下人有这样的君王则是他们的悲哀。这样想来,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苦涩。
端宗继续说道:“这些都是世杰讲给朕听的,当日他回朝后,心中万分感慨,想想追月骂得对、骂得痛快,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愧于心。想不到追月经会亲自登门道歉,追月说他不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尽管那条船上只有一个不该打翻的人。追月还说她终于明白,当年的你是怎样的心情了。二哥的身体自襄阳出事之后大病了一场,这一次为追月的事,他的身体更是不行了。”
天祥一个人凝望着夜空的繁星,星空中仿佛每一个星星都是追月的笑颜。他不知道是在何时肩上多了一件披风;他也不知道是若离=藜见他陷入沉思而不肯去打扰他,便只留了件遮寒的披风,欲言又止、停住片刻之后转身离去又走;他更不知道,就在若藜停驻的片刻,追月来了又走
追月一直躲在勤王军里
夜间,起风了。
天祥欲起身回营,肩上的披风颓然落地,他想到了若藜,想到了那夜与端宗的对话“天祥,二十年了,你对追月的情意还不曾改变吗?”端宗道:“朕看刚刚提及追月,你的情绪竟然还是如此激动,那可不是所谓的关心、怜惜所能代替的感情,只有两个刻骨铭心相爱的人才会为对方的一切消息如此牵动情绪。”
“对!皇上你说对了,二十年来并未冲淡我们之间的感情。”
“可是,你的妻子若藜,她为你独闯皇宫、只身涉险的情意就该就此抹杀吗?或许作为追月的哥哥,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皇上,你不知道!曾经我天真地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所以我才选择了若藜。可是、去年年底的一次重逢让我明白,我并没有忘了她,非但没忘,而且记得很深很深、深不见底。”天祥低头苦涩一笑:“对于若藜,我只能有负于她了。”
天祥陷入对若藜的愧疚之中
元庆兴冲冲地来找天祥:“天祥,原来你在这儿,找你半天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也见到追月公主了。”
“真得?她在哪儿?”
“你刚刚没见到她吗?”
“我没有啊”天祥一脸惊愕。
元庆见他不像在开玩笑,便说了实话:“我刚刚还见她在这儿的,你没看见吗?”
天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披风,什么都明白了,立刻狂奔起来,边跑边喊着追月的名字在月光流淌的小河畔,追月停住了脚步,用手背倔强地抹着泪
天祥知道追月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在小河畔、草坪之类清新自然的地方放纵自己。所以很快他便找到了这里,他想追上追月,狠狠的拥抱她
“你干嘛追来,我的死活管你什么事?你去找你的好妻子,她那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天祥被他这一通说的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自觉好笑便笑出了声:“我是来找你,希望你留下的。”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留下了,你已别娶,我干嘛还要死乞白赖的跟着你?我找追月又不是没人要?就算我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的公主,可我还有自尊啊!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千方百计、历尽艰险从北方逃出来就是想自由自在的活下去、就是为了我自己嘛!什么时候为你了,我撞邪了、跟鬼了非得逃出来嘛!早知道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留在北方,任人鱼肉,做个没有灵魂的努力呢!”追月赌气道。
“你还是恨我!”天祥停住了脚步。
“我不敢怨你好不好?我怨天怨地怨风怨雨怨山怨水,怨我自己不争气这么多年了还是忘不了你好不好?”追月本不想哭的,却越哭越凶了,拼命地用手背擦着擦不完的泪。
“追月!”天祥再也忍不住了,几步冲上前,从后面狠狠地抱住她,追月那瘦弱的背影让他忍不住有种想要保护的冲动,追月的哭声更是让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柔肠百结、肝肠寸断。他轻声说:“是我的错,我不该胆怯、我不够坚定、对我们之间的爱没有信心,才会选择忘却、才会选择若藜。是我的错,我以为我会忘了你的,可是,我也是个不争气的家伙,这么多年了,还是忘不了你。”
追月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突然破涕为笑了。
天祥听到了追月咯咯的笑声,自己也笑了。追月转过了身,在他面前低头笑了。天祥替他擦掉脸上的泪珠,冲动的吻了吻她的唇
元庆没有去陪天祥找追月,他是天祥的兄弟,他现在要做的是为天祥去找若藜。他知道为了天祥,他必须开这个口。
若藜正在等天祥回来,独自凝望着窗外的月光、回头看看床上熟睡的恪儿,她满足的笑了。
“若藜!”元庆仿佛是从天而降。
“元庆?”若藜吓了一跳,刚想问他干什么不敲门,才发现门是开着的,根本用不着敲“有件事我必须问你,你可知道追月公主?”元庆匆匆开了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若藜摇摇头,元庆一下子愣住了,从小心里藏不住话的天祥竟瞒了若藜整整二十年
若藜恍然记起天祥珍藏的一幅画上便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高贵、雍容、美丽,上面写着的不就是‘追月公主’四个字吗?哦!二十年前她和天祥、怀山一起画过一幅江南春景图。
“天祥,你请我和怀山帮你画画儿,总该跟我们说说,这话是送给谁的吧?”若藜拍拍满手的油彩,玩笑着问道。
天祥这个风流洒脱、年少轻狂的小伙子,居然被这一句话羞红了脸:“是一位高贵的公主、她有一个特别的名字追月”
若藜突然明白了,十八年了,她与天祥相敬如宾。她又何尝不知道天祥同床异梦?可是天祥从不提及,她也就从不过问。若是在十年前,她可以完全不在乎,就是今日之前,她也可以装做不在乎。然而现在,元庆的话等于是明明确确的告诉她:她的丈夫心里有的一直是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回来了。她该怎么办?是隐忍?是割舍?是放手?她想她什么都不知道,怀山是天祥无话不谈的亲兄弟,总该知道吧?怀山为何不告诉她:她与天祥之间还有一个追月公主的存在?是了!怀山是不想伤她的心,善良的怀山什么都替别人着想。
突然地,她透过眼中盈盈的泪光看到了元庆的存在,迅速的冷静下来:“元庆,我懂了。你走吧,让我想想。”
元庆欲言又止,只能走了。可是真的有点不甘心,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可现在的若藜他有些害怕,他只能想,若藜那么温柔善良,一定会接纳追月的吧?
若藜关上门,像十八年前她在怀山与天祥之间做出选择时一样趴在窗前呆呆的想着:不可避免的她想她成为了天祥和追月之间最大的障碍,她是天祥的妻子,除了委屈自己,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