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些人的夸奖,她也开始虚伪的笑了笑,表示友好。可是她还记得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不屑于这样的虚伪,对于她不喜欢的东西,她从来都是不给予理睬的,可是,现在她才懂得有些时候,不是自己说不理睬就不能理睬的,或许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人情世故。
看见那群人走了,看见妈妈吃完那一碗粥,看见妈妈又闭上眼睡着了,她忽然觉得很安心,也很窝心。她明白,以前她从来都没有为妈妈做过什么。是的,她该长大了,也必须长大了,有些事情,她是要承担的。
冬季的阳光是温暖的,离落坐在院子里,写着作业,却又突然想起了那个下午,贺继带着她去了外婆的墓地。却发现原来被安葬在妈妈的墓地旁。
她对贺继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
贺继“嗯”了一声,退了出去。
她就那样坐在旁边的石块上,看着外婆的黑白照,还有妈妈的照片,看了一个下午。
离落放下笔,仰头望着天空,太阳温暖的不像话,可是她却觉得刺眼的不得了,睁不开眼。
忽的有人敲了敲院子外的铁门,打开门,一个陌生的面孔落入离落的眼眸。
离落问道:“请问,你找谁?”
那个人说:“你是离落?”
离落点头,问道:“你是?”
那个人笑着说:“我以前是你妈妈的朋友,叫孟煦,你可以叫我孟阿姨。”
离落疑惑的说:“哦,孟阿姨,进来坐坐吧。”
孟煦走进,皱了皱眉头,说:“我听说了。”
离落“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原来说的是她知道外婆去世的消息。离落走近屋子,倒了一杯白开水说:“孟阿姨,家里没有茶叶,只能请你白开水了。”
孟煦笑了笑,接过茶杯说:“哦,没关系的,你也过来坐坐吧。”
离落点点头,坐过去。
孟煦抿了抿白开水,说:“快过年了啊。”然后转头看着离落说:“你打算怎么办?”
离落怔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想过,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那去我家吧。”
离落摇摇头,说:“孟阿姨,过不过年对我来说都不重要的,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呆在这里,也许我不适合热闹的气氛。”
孟煦一怔,她没想到离落会是一个如此聪敏和伤感的孩子,可是这一切都不应该属于这般年纪的孩子啊。
孟煦想了想说:“那好吧,如果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这个是我的号码。”说着掏出名片。
离落接过名片,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会是妈妈的朋友,抬眼打量了起这个叫做孟煦的女人,这个有钱的女人会是妈妈的朋友吗?
离落说:“谢谢孟阿姨。”
孟煦摸了摸离落的头,说:“你和你妈妈真像。”
离落笑了笑说:“大家都这么说。”
孟煦走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离落很高兴,因为她从孟煦的口里得知了一些妈妈年轻时候的事情。
她在院子里收起作业,往屋里走的时候,大铁门又一次被敲响。离落打开门,却看见那张她不想看见的脸。
离落冷声说:“你来干什么?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你拿的了。”
门外的那个人推开了离落,带着一些人走进了院子,然后对着那些人说:“你看,这个房子怎么样?到时候装修一下,绝对不错。”
那些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离落被推开后,一直站在原地看着那些人和那个人,听完他们的对话,她才知道那个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她急步上前揪着那个人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个人眉头一皱,说:“滚一边去。”
离落使劲的揪着那个人的衣服,说:“你想要卖掉这个房子吗?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
旁边的那些人疑惑的问着那个人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献媚似的说:“没事,没事,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我跟她说几句话,你们先到处看看。”
然后那个人拉着离落往外拽。
那个人凶狠的说:“贱种,你想干什么!”
离落气愤的等着他,说:“我告诉你,你想卖掉这个房子,我绝对不同意!”
那个人冷哼一声,说:“你以为你能管的着吗?地产证又不在你手里,你能干预了什么。”
“你,你什么时候拿的?”
“你说呢?”
离落突然想起隔壁家阿姨说的话,怪不得外婆会气的离开了,离落指着那个人说:“是不是,是不是?”
离落开始哽咽,那个人瞥了一眼,打算转身离开。离落愤怒的连忙拾起旁边的小砖块,往那个人头上砸去,那一瞬间,离落真的觉得,就算杀了人,她也觉得无所谓了。
她恨透了这个人,巴不得他死掉。
那一瞬间,离落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有的只是自己的笑声。
那些还在参考屋子的人,听见尖叫声和大笑声,赶紧的跑了过来,就看见那个人捂着满是血的头躺在地上咒骂,还有站在旁边大笑的离落。
离落想不起来,院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才安静下来,眼泪满满的覆盖了所有的视野,挡住了所有的视线,只听见那个人在离开之前说的那句话,他说,臭娘们,咱们等着瞧。
离落站在院子里,失神的望着那趟落在地上的血迹。
后来还是贺继将她给拍醒了。
贺继站在离落的面前,瞥了一眼地上的血迹,着急的问道:“你有没有怎么样?”
离落抬眼,才发现原来是贺继,也才发现原来眼泪早已经风干了。她说:“哦,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我刚才听别人说你爸带着一群人来了这里,我就赶紧的跑来了。”
离落迈开脚步,冷声说:“他不是我爸!”说完,就走进屋里。
贺继看着那个像刺猬一样的背影,无奈的只能去叹息,他上前,说:“快过年了,你要怎么办?”
离落不回头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贺继沉默的停在原地,不再上前。离落顿了顿,说:“贺继,你先回去好吗?我现在心情很糟糕,不想看见任何人。等心情好了,我在去找你,好吗?”
贺继一时愣住,然后说:“嗯,好的,离落,你说的我都明白。大门,我会帮你关上的。”
离落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走进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恍然之间,仿佛所有的疲劳蜂拥而上,压着她睁不开眼。
她忽然讨厌“过年”这个词,这是个多么热闹的词,可是却与她格格不入。
离落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肚子开始咕咕叫,她起身,走出房间,却发现,厨房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了。她只好拿了一些钱,去外面买东西吃了。
可是她却发现,院子里的那块血迹已经没有了。
她想,也许会是贺继做的吧。可是,那一瞬间,有着很多很多的情绪充斥在脑中。
吃好饭,离落去看了戚苍蓝的家,依然看见那个苍老的身影,还有晒在太阳底下写着题目的小娅。然而她只是匆匆的看去,却不敢停留。
夜晚,离落躺在床上,看着以前的课本,那些课本写着无数个感伤的文字,她忽然想打电话给菲岢,可是却又怕打扰了她。
忽然之间,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屋外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敲门声,离落开了房间门,发现客厅和其他的房子一片漆黑,可是屋外的声音却依旧。她穿着单薄的睡衣,走到院子里,却发现原来是那个恶毒的男人,在敲门。一声又一声,越来越大。
那个人满口的醉意说:“贱人,给我出来。”
离落凑在门口,通过细小的小孔,看见那个人正拿着大砖头敲砸了过来,离落吓得退了一步,她捂着心口。
后来,离落就那么单薄的站在这寒冷的夜晚中,听着邻居出来将那个人拉走了。她再一次凑近,发现大铁门上,已经出现凹凸不平的皱痕,离落细细的摸着那些痕迹,仿佛在怀念着什么,是那么的珍惜。
那个人像是疯了一样,往后的每个晚上,都拿着转头敲打着这个已经年老的大铁门,而又是每个夜晚,离落躺在床上,听着那个骇人的声音。似是恐怖,又似是解脱。
过年的那个晚上,看着各家各户满满的灯光,她羡慕不已。她也打开了所有的灯光,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等待着十二点的烟火。
然而,她没有想到粟光会打电话来,她看着在屏幕上跳着的名字,犹豫了一会,按下接听。
粟光笑着说:“新年好。”
“嗯,新年好。”
“怎么了?”
“没怎么。”
“声音有点不对劲,没收到红包?”
就在这个时候,大铁门外又传来了敲砸声,“咚咚咚”的声音也传入手机中。
粟光问道:“你那边怎么回事?怎么有砸东西的声音?”
离落忽然不想说话,只能沉默。
粟光说:“再过几分钟就要十二点了,你家住哪里?”
离落“啊”了一声,问道:“干什么?”她想,快要十二点和家住哪里有什么关系?
“哦,戚苍蓝有东西叫我邮给你。”
“哦,这样啊。”离落顺口报上自己家的名字。
最后,粟光在烟火燃起来的那一刻说:“离落。”
“嗯?什么事?”离落不解的问道。
“晚安。”说完就挂了电话。
离落看着挂掉的电话,怔了一下,不自觉的笑了,刚要放下手机,就接收到了许多祝福的短信。
那一刻,离落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幸福的,因为身边还有这么多的朋友,即使大铁门外的声音依旧响着。
大年初一,离落被一阵炮竹声吵醒,她半睡半醒的拿起枕头旁的手机,一看才五点十八分。
她烦躁的拉起被子盖住头,可是却怎么也盖不住那吵闹热闹的炮竹声。她只能认命的早早的爬起来,一边刷牙一边想,五点十八,五点十八,我要发,真是个好数字。
洗漱好,随便弄了一点吃的,已经是六点多的时候了。她站在客厅里,却突然伤感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去面对这个空荡的房子,她想她已经名副其实的成了一个孤儿。
她看了看四周,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呢?人家都起大早去拜年,而她,还有什么亲人可言?去哪里?停哪里?又在哪里停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