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那个女人最深情的脸和最单纯的热情,以往,在千万里的战线上,风雪或是烈日,绝望还是杀戮,是她给了他永悔改的信念,死生不渝……所以,不管她,不可能,忘记她,更是做不到。
“马德顺,去将锦王请进来。”皇甫少卿说道,皇甫少逸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又将面前空碗盛满一碗,在书房的铜炉中,不时传来木柴烧焦断裂的劈啪声,皇甫少卿平静的看着窗外,凛冽的寒风卷起枯叶,天空是浓重的灰色,云层厚重,低沉而阴郁。
皇甫少锦还是跪在他面前,他低头,喃喃自语道:“皇兄,对不起。”
此刻,书房只三人,气氛却是苍凉沉默的。
“小六,去吧,不要在想江夏的一些人了,等皇兄处理好这里的事,你就回来。”不要在想单小堇了,“那个女人迟早会害死你,皇兄不想看着你死。”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很多都是为了他们,他的孩子,他的兄弟,他不想他们受到一点点伤害,做为兄长他是无愧的。
“皇兄,弟弟求你一件事。”皇甫少锦眼中泛泪,皇甫少卿却先他一步挥手,“没得商量,朕留不下曹家任何一个人。”
皇甫少锦沉重的闭上了眼,“那玲儿……”
皇甫少卿沉默,好半晌才说:“少锦,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不揭穿。”他摇头,愧对于皇甫少卿,惟有男儿泪在滴滴掉落,“因为你是我的弟弟,你长在我身边,当年你与她是怎么回事,皇兄比谁都清楚。”
皇甫少逸嘴角艰难的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看来,确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皇兄,满以为这些年他与少锦瞒得滴水不漏。
“少锦,她配不上你,醒醒吧。”皇甫少卿语重心肠,稍许叹息,继续说:“事后,我会让人将玲儿送往南宁。”
“谢谢皇兄!”皇甫少锦叩头谢恩。
“好了,坐下吃饭。”皇甫少逸上前扶起他,笑道:“一定是饿了,跪了大半天了。”说着,将刚盛好的饭推到了他面前。
皇甫少卿点头,示意他赶紧吃饭,好象就是习惯了一样照顾他们,很多年前,有单依缘在的时候,她也总是这样,每天必是要看着他们吃完饭自己才肯动筷的。
月渐高升,夜色已浓。
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皇甫少卿靠着软枕,似乎倦极了,门就是稀出一丝缝,吹进来德喊风也是冷极的,“什么人?”
嘉宝红着鼻子,喏喏的叫着他,“爹。”
马德顺牵着小公主,看到皇帝嘴角边隐隐浮起来一丝笑意,很淡,却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
“不是不理爹了吗?”皇甫少卿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儿。
嘉宝摇着头靠近他,小鼻子红彤彤的,鼻涕挂在那张俊俏的脸上,着实可爱,“皇奶奶说嘉宝不听话,也不理我了,皇兄他们也说我不听话,也不理我了。”嘉宝可怜西西的说着,越发迈着小步子靠近他,小手指轻轻的划着他的手背,一副委屈的样子,问他:“爹,嘉宝是不是真的不听话?”
“恩。”
“啊?”嘉宝明显被他的这声‘恩’吓倒了,两只小眼睛也越发通红,眼泪隐隐若现,“嘉宝没有,你们……不……要……不理……嘉宝。”
皇甫少卿嘴角笑意更甚,一手将人抱进怀中,“不是不理你。”又开始哄她,“你是不是又闹皇奶奶和你两个哥哥了。”嘉宝想了想,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她知道不能把自己将皇奶奶的胭脂全抹到墙上的事说出来,也不能把她朝哥哥们的衣服上抹痒痒粉的事说出来,“我没有啊。”她摊手,一脸天真无邪。
皇甫少卿挑唇一笑,反正他是不信她那句没有,“以后乖点。”
“好吧。”
这个冬天,又阴又冷。
香云从内殿走进偏殿,“殿下,尚书齐大人求见。”
钟离灵月缓缓抬头,现在也就齐洛偶尔来看看她,她呆在这里,除了香云,多是十天半月见不上旁人的,“请他进来。”
待齐洛进殿,她也从贵妃榻上起来,披着长纱走下殿来,盈盈一笑,“齐大人陪我去殿外坐坐。”
“荣幸。”齐洛有礼的侧让出位置,等她先过,恭敬的跟在她身后,殿外,一片蜡梅花下,两人都太沉默,也显得落落寡欢。
一杯香茶,他慢慢品尝,她拾起银簪将梅花瓣轻挑出白瓷杯中,“这个冬天,蜡梅开得格外好。”
“去年这个冬天,你在哪里?”齐洛席地而坐,摆弄完自己的袍角,看着她,等她开口。
去年的冬天?她好象也是站在这样的花下,他们十指相缠,他说,忘了吧,缘儿,我们重新开始。
还有,澈儿还在,皇甫少卿,将澈儿留在身边,做自己的义子,当时的她嗤之以鼻,想当初,如果她答应了呢……
钟离灵月沉默不语,却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不想说就算了。”等待半天的齐洛见她不语,脸色微变,就不在勉强,自顾自道:“去年冬天,我在塞北,那里有我的家。”
“你的家,不是应该在南阳吗?”钟离灵月抬眸疑惑的问道。
“十六岁我便去了塞北陵关。”在那里,他一切重新开始,不在依仗齐家声威,在那里他只是齐洛,短短数年间,他就垄断了塞北近半成的商业,从此蛮荒之地繁荣兴盛起来。
陵关也因此也被世人称为小江南,随后他又在南凉建立起上百间银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