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避开了男子的大掌,侧过身去,轻轻地掀开了车帘的一角。
马车外,明明已经是深夜了,四周却仍旧亮如白昼。红红的灯笼挂满了整条街,还有许多举着火把的侍卫,一个挨一个的紧紧站着。那熊熊燃烧的火把,令这四周的气温都陡然升高了许多,那炙热的气浪几乎灼伤了翠绿的枝叶。
“左相果真权势滔天。”男孩瞥了一眼车外的情形,平静的声音中划过一丝冰冷。
中年男子也是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看着车外这夸张无比的阵势。这样的阵势,就连皇家最宠爱的公主,怕是也没有这样的阵仗。
“剑隐山庄庄主令狐清,少庄主令狐剑前来拜访司空丞相。”
马车外,跟随而来的家丁向着丞相府的门房递交了烫金的请柬,中年男子……令狐清向着儿子微微一笑,站起身子下了马车。
而那名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令狐剑,也跟随父亲下了马车。他抬头看了看左相府巨大威仪的匾额,司空府三个大字苍劲有力,当今圣上御笔亲封,如此荣宠……令狐剑眼中划过一抹和年龄极不相称的深思,但又很快恢复了同龄人一样的天真双眼,紧紧地跟在了父亲高大身躯的背后,跨过了那高耸的门槛。
“司空兄。”一踏入前院的正厅,就看到满面红光的当朝左相……司空文承站在那里,尽管这已经是他第四个孩子,脸上却仍旧挂着初为人父的骄傲笑容。
“令狐兄,好久不见!”司空文承迎身上前,亲热的和令狐清问候了起来。
谁不知道,剑隐山庄是武林第一大庄。虽说江湖与朝廷素来互不干涉,但那其间千丝万缕的关联,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却也注定了这武林第一庄的地位。
“司空兄,这便是犬子。”令狐清咧嘴一笑,带着江湖人特有的豪迈不羁,他一把扯过了自己的儿子,“剑儿,快给你司空世伯见礼。”
“侄儿见过司空世伯,恭喜世伯喜得千金,恭祝世伯身体健康。”令狐剑上前一步,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晚辈礼。他的动作一丝不苟,恭敬却不谦卑,看得司空文承不住的点头,眼中有着说不出的满意。
“令狐兄,果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儿子啊。”司空文承哈哈大笑,竟也带着几分江湖人的豪迈。
令狐清谦虚道:“司空兄谬赞了,犬子不过是个江湖草莽,哪能比得上司空兄府上那些个少爷的文韬武略。”
话虽如此,但眼中却是隐藏不住的骄傲,看得司空文承暗自在心中冷哼:你令狐清嘴上如此说,心里可不是那么想的啊!
想归想,面子上还要做足。司空文承大笑了几声,刚准备开口,一个稚嫩的女音突然在身侧响起:“你就是令狐剑?”
司空文承向身侧望去,差点没气歪了胡子:这个小丫头怎么跑前院来了!如儿是怎么看的!
“司空兄,这位千金是……”令狐清一脸惊讶,心中对于小女孩的身份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却仍旧一脸不明所以的看向司空文承,出声求证。
“让令狐兄见笑了,这是老夫的大女儿。”司空文承尴尬的笑了笑,转向女孩的目光显得有些凌厉,“梅儿,还不快给你令狐世伯见礼?”
女孩……司空傲梅闻言乖乖的走上前,盈盈福了福身子,声音甜糯可爱,小小年纪就已经长得极为柔美,几乎可以预见将来会是怎样的风华。
令狐剑本能的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她那种紧紧盯着自己的炙热眼神,又不好在这里落了爹爹的面子,便也规矩的还了一礼。
令狐清感到了身旁儿子的不满,也察觉了司空傲梅对于令狐剑的那份不一样的注目,嘴角不由得带上一抹得意,他与司空老贼争了一辈子,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意外的略胜一筹。这小妮子怕是看上了自家的儿子,至于自己的儿子嘛……
令狐清目光瞥了瞥垂首立于身侧的令狐剑,笑得越发的开心了。
司空文承看着令狐清笑得就像一只偷腥了的狐狸,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到墙上。司空文承努力的深吸了几口气,提醒自己此时四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万不可失了面子让眼前这令狐老贼看了笑话。
“令狐兄还是进去吧,今日可是有令狐兄最爱的醉花酿。”司空文承右手一伸,摆了一个“请”的姿势,风度翩翩,令人忍不住赞一声不愧是当朝左相。
可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此刻司空文承的嘴角有着几不可查的抽搐,那目光隐隐有将眼前之人凌迟之势。
令狐清微微一笑,儒雅的不似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士,“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直到令狐剑走远了,司空傲梅仍旧痴痴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她长了这么大,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人,不仅有着大哥的沉稳,还有着二哥的飘逸,就连容貌也比那号称京城第一公子的三哥要俊俏上许多,这样的人如果是她未来的夫君该有多好。
司空文承看着自家女儿被那令狐清的儿子迷得晕头转向的,不禁气不打一处来,重重哼了一声,说道:“人都走了,看什么看!司空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真不知道你娘怎么教你的,妾就是妾,上不了台面!”
司空傲梅被父亲一顿训斥,心下觉得委屈无比,特别是最后那么一句,更是令她伤心不已。泪眼朦胧中,想起了那个现在在内院被众多贵妇人围在中间,享受着祝贺的奶娃娃:都是她!如果不是她出生了,自己永远都是左相府唯一的大小姐,谁还在意她庶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