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是这个战功赫赫的年轻将军许给她的未来。她一生都不会忘记,他于皇命前信誓旦旦的说:臣,必将手刃犯我边疆之蛮夷,送公主一个平安的天下……
她等了三年,终于等来了他。
羽睫轻颤,她缓缓睁开双眼,爱恋的描绘着心爱之人的轮廓。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看不清楚?
一阵剧痛贯穿了她的心房,胸前不知为何只觉得一阵濡湿。温度逐渐从她的躯体中剥离,她越过他的肩膀,分明看见了宫门外冲天的火光。
“为……什么……”
她紧紧地搂着他,可是力气却不受控制的逐渐消失。她疲惫的闭上了双眼,将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了他的胸膛。
他的胸膛,仍旧是那样的宽厚,那样的温暖,令她深深地眷恋。
她累了,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他的归来。她累了,不想去问宫外究竟发生了什么,此刻她只想要躺在他的怀里,好好的睡一觉。
在最后一丝意识沉没入黑暗之前,她听到了他温柔而深情的话语。
雪儿,此生是我负了你,若有来生,必将倾尽所有,许你一生无忧……
声音逐渐在耳畔消逝,她焦急的想要从黑暗中醒来,却发现无论如何挣扎,都只能是如春日的积雪,逐渐消散。
眼角滑落的,是深情的眼泪,还是不甘的泪水?
国仇家恨,此生已了。
我愿站在三生石上、忘川河边三千年,乞求与你生生世世的纠缠,爱恋永不灭。
泪落宫倾,灼伤了谁的眼,践踏了谁的爱。
那一夜的大火铺天漫地,映红了京城的黑夜。
安宁宫中,他紧紧地拥着她逐渐冰凉的躯体,任凭烈火将二人吞没。
生生世世,哪怕是化为厉鬼也将纠缠不休。
漫天的大火依旧映红着夜空,远远看去竟只觉得美丽妖娆。这股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将所有的一切化为了灰烬,什么都没有留下。
帝都的百姓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百官依旧上朝,武林人士依旧仗义江湖,儿女情长。
没有人会记得已经逝去了的繁华,可仇恨,却像是噬骨的毒药,深入骨髓,再也无法根除。
大红的灯笼高高的挂起,庄严的黑色大门此刻正大敞开来,广迎四海宾客。
偌大的左相府门前,停了许多华贵的马车,家丁门房站在门口,一个个面色欣喜。若是凝神细看,便会发现,那些如潮水一般接连涌入的宾客,一个个都是朝廷武林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到底是什么事,让那些个王宫贵胄,武林世家提着大批大批的贺礼来到左丞相府?
如果你要问出口,一定会连路边的三岁孩童都要鄙视的看您一眼。
这都不知道?左相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正室夫人怀了孕,小心翼翼供菩萨一般伺候了九个多月,终于生了一名千金。
于是就有人不屑的撇嘴,“女子都是赔钱货,有什么好高兴的。”
“这位兄台,你又不懂了吧!”一名玉面公子白衣飘飘,手中的折扇一扇一扇的,“这左相啊,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了,可是啊,就是没有一个是这正室夫人生的。这不,好不容易盼来了,能不高兴吗。”
哦……众人一片恍然大悟,仔细想想,又不明白了,虽说嫡子嫡女身份高贵,可这女儿就是女儿,赔钱货啊!
“嘿嘿,你们可要知道,如今的左相夫人,当年可是名冠天下的绝色美人。这左相还曾与当年还是太子的皇上争夺过佳人的芳心呢。这心上人生出来的嫡女,能不一样吗?”一名书生打扮的人连忙插嘴补充,生怕别人漏了他。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旁人显然不相信,纷纷投以怀疑的眼神。
书生当即愤慨,怎么能这么怀疑他呢!
“我妹子的夫家的三姨娘的表哥的祖母的同胞姐妹的夫家的表小姐在宫里当差,当然知道。”
众人纷纷一副了然的神情,原来是有亲戚在宫里头当差,难怪了。
一群进不去左相府的百姓将左相的家事议论的热火朝天,完全没注意到身边停着一辆极其华贵的马车。上好的乌木做成的车身,巨大的车轮用上好的金箔裹着边,马车的四角挂着精美的琉璃盏,内里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辉,四匹雄健的汗血宝马身上架着雕花的车辕。若不是夜幕低垂,若不是四周奢华的马车一辆赛过一辆,这辆华贵精致的马车必定会引起无数人的围观和赞叹。
马车内,端坐着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孩童。男子挺直背脊,一身华美的绸缎包裹着精壮的身躯,他有着挺直的鼻梁,刚毅的嘴唇,即便两鬓已经微染斑白,却仍旧能够看到当年玉树临风的风采。
而坐在他对面的小男孩,面容上与男子依稀有着气分的相像。尽管还是名稚童,却也已经生的粉雕玉琢,唇红齿白,小小年纪就有着一股沉静如玉的气质,不禁令人感叹,这要是长大了,不知要伤了多少闺阁女儿的心咯。
“剑儿,你可会怨为父?”中年男子看着坐在对面的儿子,自从上了马车,就一直沉默不语,他很担心,儿子那么小,能够理解自己的苦衷吗?
“爹,这是孩儿几世修来的福分,怎么会怨爹。”男孩淡淡的回答,语气平静到几乎无法令人相信是出自一名孩童之口。
中年男子伸出厚实的手掌,在男孩头上慈爱的抚摸了几下,“好好,我儿果真是干大事的。”他的语气有一种江湖人特有的豪迈,可是那双眼睛里却是盛满了浓浓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