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篷车在甘蔗田里行驶了相当一段长的时间,终于离他们的目的地——蓝鸟酒店越来越近了。
作为一名从事了多年情报工作的情报员,邦德首先要准确地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当地道路情况以及和外面联络的方式。现在,邦德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他感觉到在他们刚刚走过的地方,他都不是很熟悉,而目前离他最近的可以联络的人,却偏偏是三十英里外一家妓院的女人。
车越往前开,他这种不安的感觉就越浓。
在前面离邦德大约半英里远的地方,有人看见了开在最前面的蓝鸟敞篷车,于是前面树林后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邦德跟着前面的蓝鸟转了个弯,蓝鸟酒店的大楼就映入了他的眼帘。虽然这座酒店没有完工的部分并没有亮灯,但是在夜色中,他看起来依然非常豪华。在酒店大门处有一座非常大的粉色及白色柱子相间的阳台,这使得整座酒店从外表看起来非常贵族化。车子进入酒店花园门口时,邦德透过车窗看见酒店里漂亮的玻璃大吊灯,酒店的地面上铺着的是黑白大理石。领班正带着几个侍者一路小跑地走下楼梯,他们走到史科拉身边向他恭维一番之后,便接过了他和邦德的行李,随后几个人簇拥着他们走到前台登记处,邦德还是用麦克的名字登记,而在通讯地址那一栏则写的是伦敦的中南美公司。
史科拉登记后,对一个看起来像是经理的美国年轻人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他对邦德说:“你住西面的二十四号房,我住在你对面的二十五号。你要是需要什么东西就打电话叫他们给你送去。好了,我们该回去休息了,明天早上十点钟见,明白吗?”
邦德答应道:“明白。”然后他跟着侍者来到了他的房间——二十四号。这个房间在走廊最左面,几乎就是在走廊的末端了。
侍者替邦德把房间门打开,邦德明显地感觉到一股冷气从里面扑面而来。房间里的设备非常现代化,是以灰和白为主色调的。侍者走了以后,邦德便随手关掉了冷气,然后拉开了厚重的窗帘,把那两扇大窗子轻轻地推开,好让新鲜空气能够流通进来。虽然在屋里看不见外面的海,但是却可以清晰地听到海水拍打在沙滩上发出的好听的声音。房间外空地的右边是一块非常平滑的草皮,在那上面种着许多棕榈树;而左边就是通入酒店的小路。邦德听见酒店外的院子里有人在发动他的车子,可能是酒店的服务员要把它开到停车场去,因为毕竟让一辆汽车停在酒店门口有点不太好看。邦德转过身,开始仔细检查起自己的这间房间。
房间的布局很简单,而在两张床之间的墙上有一幅非常大的油画,画面上表现的是牙买加本地的自由市场,作者是本地人。在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上放着一部电话。邦德走到两张床中间,小心翼翼地把墙上的那幅画取下来,但是,在画后面的墙上却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于是他又拿起电话开始检查。他先是小心地把电话倒放在床上,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挪动听筒,然后他从随身带的行李箱中取出一把小刀,他用小刀小心地旋开了电话的底盖,从上面取下一个小金属片,他把金属片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又看,之后,又把它放回到底座里,然后再用小刀把底盖拧紧,最后把电话轻轻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刚才的金属片是他最熟悉的,这是一种比较原始的窃听器,有了它,就能听见在这间房子中的任何角落发出的声响,它会把这些声响传到酒店中的某个地方,然后用录音机录下来。
邦德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他先把衣服取出来叠好后放进衣柜,然后他打电话到餐厅叫了一瓶加冰的威士忌,又吩咐服务员第二天早晨九点的时候送早餐来。在服务员送来威士忌后,邦德脱下身上的衣服,然后把枪放到了枕头下面,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洗完澡出来后,他就靠在床上,喝着酒,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了起来,虽然他是在看杂志,可是他的脑子却在想着关于史科拉的一些事。
不知道史科拉现在正在干什么,是在安排明天谈话的事情吗?邦德知道,史科拉所说的那些股东其实都是一些黑社会人物,他们肯定是在古巴政变后带着巨款逃到美国的,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用这些钱在各方面做一些投资。那么,就目前情况来看,史科拉到底代表着哪一个财团呢?他在小酒馆里打乌鸦的枪法确实是很棒,我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想到这儿,邦德忽然心血来潮,想试试自己的拔枪速度,于是他从枕头底下取出他的那支手枪,然后退出弹夹,开始练习快速拔枪,他瞄向房中的各种物体。最终,他发现每次瞄准的时候都会瞄高了一寸,他知道这是因为取出子弹以后,枪身变轻的原因。他又把弹夹装了回去,这次果然丝毫不差。
晚上睡觉以前,邦德特意用一张椅子顶住了房门,还在上面放了两个装满了水的玻璃杯,虽然说这样并不能起到什么防御功效,但是最起码能在危险的时候,把邦德及时吵醒。
凌晨二点钟的时候,邦德被一场恶梦惊醒,他坐在床上,身上大汗淋漓。他梦到他在奋力地守卫一座堡垒,但是和他一起守卫堡垒的那些人却不顾堡垒的安危,居然袖手旁观。邦德着急地大声招呼他们要全力抵抗,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可是这些人却根本不听邦德的。而在堡垒外面的空地上,史科拉悠闲地坐在一张铁椅子上,在他的旁边立着一尊金色的大炮。史科拉不时地用那细长的雪茄点燃炮上的药孔,每一次在他点完后,炮口总会爆出一大簇无声的火花,然后会有一只像足球一样大的黑色炮弹高高地被射向天空,随后就会落进堡垒内。而邦德自己却什么武器都没带,他身上只带着一只弓箭,而且最糟糕的是,无论邦德怎么射都射不出去。邦德每次搭箭拉弓的时候,箭都会忽然从他的指间滑落下去,最后掉到地上。邦德不停地骂自己笨手笨脚。
就在这个时候,一颗颗炮弹从堡垒外飞进来,击中了邦德所站的地方和外面的一块平地。此时,史科拉又跑到那尊金色大炮前去点燃大炮了。只见一颗巨大的、黑色的炮弹直奔邦德而来,最后落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黑色的炮弹在地上越滚越大,而炮弹上伸出来的引线则越来越短,还一直冒着黑烟和火星。
邦德情急之中伸出一只胳膊去挡,结果一下撞到了床头柜,这下把他痛醒了。
邦德坐在床上清醒了一下,然后下了床,走到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又走到客厅里喝了杯凉白开。当他重新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把刚才做的恶梦忘掉了,所以他这次很快就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到了早上七点半。邦德起床后就立刻换上了游泳裤,然后跑到海滩游泳去了,游了一会儿,邦德觉得没有意思,于是就回房间吃早餐。用过早餐以后,他准备利用在酒店周围散步的机会,察看一下那些未建筑好的部分,同时也把昨天因为天太黑而没有观察仔细的地形再好好察看一边。
当邦德散完步回到酒店时,看见史科拉和酒店经理正在小声地谈话。史科拉听见邦德进来了,就转过脸对邦德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向他打招呼了。紧接着,他对酒店经理说:“那好吧,就这样定了。”
然后他站起来,对邦德说:“走,咱们去看看酒店的会议室。”
邦德跟着史科拉穿过餐厅,又另外经过两道门,然后向右转,走进了一个房间。看上去,这个房间好像是为打牌赌钱而专门建造的。因为房间里的东西并不是很多,在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圆桌,圆桌的四周放着七把纯白色的椅子,桌子上放有记事簿和铅笔。那把面对门口的椅子也许就是史科拉要坐的,这把椅子前的桌子上只有一部白色的电话机。房间的地上铺着大红色的地毯。邦德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检查了屋内的那些大窗子和厚重的窗帘,又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那些正发出昏暗灯光的小灯。他说:“我想,那些灯可能会被装上窃听器什么的,我需要检查一下,可以吗?”
史科拉冷冷地看了一眼邦德,说:“没有那个必要,我确实在里面放了窃听器,我要把会议的全部内容都录下来。”
邦德说:“那我明白了。那么,一会儿你想让我在哪里把守呢?”
“就在门口外,你可以在那里装作看书或看杂志的样子。我在今天下午四点的时候要开一次股东大会。明天还会开一些小会,那个会可能只有我和几个股东参加。到时候,你要在门口严密把守,你不能让任何人进来,任何人都不可以,明白吗?”
“明白。”邦德回答道。之后,没过多长时间,史科拉说的那六个股东纷纷到达了会议室。史科拉早就已经把这六个股东的名单交给了邦德,而且他还把他们的样子向邦德具体描述了一遍,邦德现在就站在会议室的门口对这些股东进行一一核对,然后逐个放行。据邦德判断,这些股东全部都是美国黑社会的老大级人物,但是只有一个先生例外,他就是亨特先生。史科拉在向邦德描述这些股东的样貌时曾经说过,亨特先生是一个荷兰人,他这次是代表欧洲的一些大财团来参加这次股东会议的,但是邦德本人对这这种说法感到有些矛盾,他对这位亨特先生的身份有点怀疑。因为其他五位股东都称史科拉为史克拉先生或直接叫他“金枪人”,但是只有亨特从来没有称呼过史科拉。
邦德站在门口,他一边仔细观察着这些股东的模样,一边默默记下他们各自的体貌特征。当他们进入会议室之后,邦德马上取出刚才用来核对的名单,快速地在每一位股东的名字后面写下他们各自的特征:
萨基拉:长相较凶,嘴唇长而扁,原籍意大利。
洛克逊:脖子粗,光头,犹太籍。
白若德:耳朵较大,左脸上有疤,微跛。
卡弗奇:面相凶,镶有金牙。
博尔德:外型像演员,经常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左手戴有钻戒。
在这六个人当中,只有亨特先生的外貌特征是不用写下来的,他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因为他的穿着相当的老气,有些像苏联方面派来的人。
此时,史科拉静悄悄地走到邦德身边:“你在写些什么?”
“哦,我把他们的特征记下来。”
“拿过来,我看看。”史科拉说着,冲着邦德把手伸过去。
邦德没有办法,只好把名单给他。
史科拉非常快地浏览了一遍,然后把它还给邦德,说:“你做的非常好。你现在去酒吧,咱们十二点左右在那里会面。我到时会向他们介绍你的。”
“好的。”
史科拉转身走回了会议室。邦德又在脑子里琢磨起来,他认为自己必须要查出史科拉究竟开的是什么性质的会议,这个会议的内容是什么,还有,他还迫切地想知道史科拉准备在加勒比海这一带干些什么勾当。他隐约感觉到,这可能要比干掉史科拉更重要。而且那个神秘的股东——亨特更使他心生疑惑,因为他感觉到,这个亨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浓烈的苏联人的味儿。
邦德一进自己的房间,就知道一定有人在他出去的这段时间里搜过他的屋子了,而且看得出来,这个人是个内行。邦德的剃须刀的刀柄一直都是间谍藏东西的最佳选择地,比如密码、微型工具、氰化物药丸等等,这些东西都能放进去。今天早上,邦德为了慎重起见,曾经在剃须刀刀柄的螺丝上用小刀刻了一条小纹,邦德故意让这条小纹和刀柄上厂家名字中的Z平行,但是现在,这个小纹稍微歪了一点,这就足以说明,有人动过剃须刀了。还有,邦德在走之前故意作出了许多痕迹,比如故意把手巾摺歪,箱子和衣柜被摆成某种角度,故意把上衣口袋抽出来一半,而现在,这些都和邦德走之前不同了。邦德断定,一定是在九点到十点这段时间有人来搜查过房间了。不过邦德很庆幸自己老早就做了非常周密的准备,这使得他的真实身份还不至于在此刻被发现。邦德站在屋子里得意地笑了。他其实是有机会进到史科拉的房间里像这样彻底的搜查一遍的,但是,很可惜的是他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在这间酒店里几乎都是史科拉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