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

自然，小公主死在了龙族，而国王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笃定地认为是龙族作怪。一个导火索，引来了人龙之间的仇恨，任凭再多的解释也不能让一切重头来过。

银龙感觉到主子的怒意，恹恹张开了眼，看到楚玛雅，银龙眸中暴射出仇恨的冷光。

“殿下……”她娇声轻呼，她知道自己是很美的一个女孩，也知道眼前的少年曾经为她动过心，弥耳点头，示意她上前两步。

楚玛雅瞅见弥耳看自己的目光，忍不住沾沾自喜，还不等她说话，怒意大炽的弥耳已召唤出龙之魔法，狠狠一个魔法弹砸在她的身上，结束了她年轻的生命。

群臣惊惶失色，眼睁睁瞅着个偌大的魔法弹砸在楚玛雅身上，血肉模糊、腥气四起，引起了大殿上小小的骚乱，众人大惊失色，极力控制住自己不要逃跑，他们慌忙叩首在地，“殿下息怒！”

“把这个女人拖出去！尸首喂毒蛇！”弥耳挥手，头也不回地从高台而下，乘银龙腾云离去。

一晃三年，真相已经被湮没在落地的尘埃中。关于新国王，没有人敢多议论一句，暴政下依然萌生着零星的传说，流传于市井里——

比如，那个少年国王是龙族的男子。再比如，国王没事的时候，总干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最显著的就是那四头驴子拉的马车，竟然朝着四个方向。

他残暴冷血，统治着偌大的国度。即便国王冷酷无情，帝国的少女们却依然迷恋他俊朗的容貌、强横的实力。他有着洒脱英挺的身形，俊俏如清晨朝露的容颜。

无知的少女们迷恋着他，如同飞蛾扑火，只为得他的回眸一望。

“真是群愚蠢的姑娘呵！龙怎么可能会喜欢人！”冷漠的少年国王唇畔挽出朵嘲讽的冷笑，大笔一挥，花名册上的王妃已经勾出——雁非儿。

快马送去了选妃的音训，糜尔大人的庄园，没人知道这里除了帝国未来的王妃外，还住着个苍白瘦弱的小丫头。

六月清晨的阳光破开云层，井水冰得人发慌。瘦弱的小女孩提着大大的水桶往缸子里倒，她的双手被冻得通红，她叫牙牙，是糜尔大人带回来的丫头，现在也是众多女仆中的一名。长相的那么寻常个小姑娘，连性格也是做的多错的多，难怪不讨喜。

据糜尔大人说，这丫头在一次奔跑中不小心撞上了大树，结果摔坏了脑子，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众人都在称赞，“我们的糜尔大人，真是位善良的大人。”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年代，很少有名望贵族愿意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

“快！快！快去前院儿！人手都不够了！今儿个可是大日子！”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牙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推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周围“砰砰咚咚”的声响不绝于耳，所有人忙得满头大汗。

“发……发生什么事了？”

肥胖的女总管用粗肥的手指戳着小丫头的脑门，粗声数落，“蠢丫头！昨儿个吃饭时还叮嘱了你们！国王今天大驾光临，大家仔细侍侯着！你的脑袋长着做什么？”

她昨天晚上根本都没吃到饭！

打碎了小姐的青花瓷，被罚扫整个后院已经够惨了，更惨的是她晚上回来时，大家早已吃好了饭，都入睡了。

不说还好，这一说，她肚子“咕噜噜”地响了起来。好饿——她眨巴着无辜的大眼，恍惚间似乎闻到烤鸭的香味。

“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给我过去！若耽搁了小姐的终生大事，有你们的好果子吃！”女总管一巴掌PIA在牙牙冻得发红的小脸上，怒声呵斥。

每年的六月初六，都是国王选妃的大日子。美丽的雁非儿小姐好容易被选上，大家自然都如临大敌，无人不小心应付着。

日近午时，国王出宫。

鞭地三鸣，伴随宫廷内侍洪亮的嗓音——“国王驾到！”礼炮轰轰，天空上飞舞着五颜六色的礼花，一排排身着整齐礼服的宫廷内侍吹响了欢跃的喇叭。街道上到处是欢迎的列队与人群，空气中弥散着礼炮的硝烟气。

“我们的国王长的真俊俏啊！”未婚的姑娘们窃窃私语着。

“他的力量真强大，如果我有他一半的厉害就好了！”无知的小子们羡慕着。

“哎！国之祸，始于龙！”年迈的老者战战兢兢，说出了所有有识之人敢怒不敢言的逆论。很快的，一行钢铁般的士兵忽地出现在老人面前，残暴地拖走了可怜的老人。

街道上的人群的热情渐渐平息下来——

他们的王，是龙族的少年！

……

马车轱辘轱辘地行驶着，很快就到了糜尔的庄园。

阳光下的王，俊俏有如天人。

“恭迎国王殿下！”糜尔带着他美丽的妹妹雁非儿早已等候良久，此时他们快步迎出，以大礼迎接他们尊贵的国王殿下。所有的女仆男侍们学着主人的动作，统统匍匐在地，开出宽敞的大道方便国王走过。

牙牙混在人群中，她的头低的低低的，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不知怎的，只是偷眼一瞥国王殿下，竟让她心中忽然涌上了深深的悲哀。

记忆中，一个模糊的影子跃跃欲出，“牙牙，你可真聪明，这么帅的车连国王殿下都要羡慕我们了！”稚气的嗓音在耳边蓦地响起，一个单薄瘦弱的男孩眼睛亮如星子，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风从她的耳边呼啸而过……

想到这儿，不知怎的，小丫头的眼眶蓦地泛起了微微的红。

一晃眼，仿若千万年的光阴如流水般潺潺逝去，当初纯真而无知的少女心却“砰砰”跳动着鲜活如初。

从门前爬起，牙牙回到厨房浑浑噩噩地准备着食材，女总管“砰”地一声踹开了大门，犀利的小眼骨碌碌地转着，忽地一把抓着厨房里正忙碌着的她，不由分说往她怀里塞进堆衣物，“蠢丫头，快！换上这身衣服！小心着服侍了国王殿下！”

“可是……”

“别可是了，能服侍的人都被殿下杀完了！那群蠢丫头，居然妄想得到国王殿下的注意。”女总管的小眼中闪过道讥诮，冷声讽笑着。

原来，在宴会上，稍有姿色的侍女妄想以美貌引来国王殿下的注意，谁想却引得龙颜大怒，惹上了杀身之祸。难怪，连伙房的丫头都被抓上去应急了。

不知怎的，牙牙忽然想到曾经有人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忘却只是暂时，有一种感情，刻骨铭心，即便是刻意的忘怀，一次不经意间的邂逅却会使失去的记忆如滚滚洪流，蓦地重袭心底。

那时，剩下的也许是爱，也许是仇恨。

说话的人是谁？她想想明白，但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只记得，那个人带给她很多很多的温暖，“爷爷……”她喃喃，泪不自觉地滑落，可是她有爷爷吗？糜尔大人说，她是无依无靠的孤女。

该来的事情永远都逃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而人与人之间的际遇是如此微妙，如同被命运捉弄，不该见的人却邂逅，不想见的人偏要见。只是这一见，是续上未断的缘分还是会彻底撕裂残存的美好记忆？

国王坐在高高的上位，接受着臣民们的祝福。这些祝福，不管是谄媚的还是表里不一的，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国王永远有实力让那些不敬他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困龙台当初是屠杀龙族的血腥场，现在，那里关押的全部是平凡无奇的男男女女。

血溅三尺，泪流成河，夜夜凄声嘶喊昭示着国王的处罚是何等严酷。

舞女们妖媚多姿，激烈的节奏徐徐流畅出靡乱的乐章，所有人都看着眼花缭乱，就在这时，忽而——

“啊！”一声轻呼，金发的舞女脚裸一歪，不小心跌倒在虚席上，酒汁倾洒，空气中登时弥漫出淡淡的酒香，全场顿时一片骚动。

在场的众位心里一个咯噔，无一不是惊惧交加，国王最讨厌败兴的人。这下惨了！糜尔苍白着脸，惊怒交加：“还不快把这小贱人拖下去！”

时间仿若一个凝滞，少年国王面色陡然一凛，俊俏的眉眼中看不出分毫喜怒，“抬起头来！”他冷冷发话。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抬头！”冷漠地掷下命令，少年国王的脸上已显不悦。

“还不快抬起头！”糜尔急得满头大汗，这不知趣的笨女人！惹怒了国王，大家都没好果子吃！雁非儿嫉妒地看着台下的女人，心里暗暗的恼！

舞女原本骇得浑身发抖，忽然听到那话儿，仿若窥见希望的曙光，她眼中忽然迸射出妩媚的妖娆。

电光石火，一个刹那，两人目光错过。

不是！少年国王迅速垂下眼眸，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杯盏，残酷的命令已经掷下：“拖下去，剜目。极刑！”他心中忽然空荡荡地难过起来，他在干什么？寻什么？为什么在记忆里，那个瘦小单薄的女孩总是不停地浮现在脑海。

“不要啊！国王殿下饶命！”女人凄厉的呼喊回荡在大厅中，所有人都低下头。

华丽的宫灯高悬在头顶，窗外透入明亮的阳光，糜烂的宴会，残酷的国王，冷血的士兵以及哭喊不休的女人，奢华中透出死亡的气息，诡秘地令人浑身发抖。

“砰——”

忽而，抓着女人的两名士兵忽然被两束白光击落在地，挣扎哭喊着的女人一得到自由，立刻狼狈地落荒而逃。少年国王起身，如鹰般犀利的目光猛地锁定了角落中那个瘦弱的人影，惊诧中，他恍如雷霹——

“牙牙！”

“如果……你杀了很多很多的人，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牙牙低声道，一滴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昔日的戏言，一语成谶。

“你怎么能这样说！”

“糟糕，国王发怒了！快跑啊！”不知是谁一声惊叫，大厅里顿时乱成一片。

她忆起了所有，忆起了一切的一切……命运的齿轮在不知不觉中回归了它命定轨道。银龙的面貌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所有人惊惶地尖叫着，四处奔跑着躲避着，大地发出了龟裂的轰鸣。

“喀嚓喀嚓——”地面裂开了纵横的纹路，沉闷的巨响轰然在耳旁。

牙牙站在角落，风从她耳边呼啸着吹过，沾血的法仗在她的指间渐渐显出了轮廓，这一刻，瘦弱的女孩仿佛是守护神重生，光芒万丈令人逼不开眼。

当初墨西亚大叔果然不曾料错——这丫头，以后绝不会是平凡的村姑。

守护之魔法师的力量复苏了，王都中所有的人尖叫着逃命，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不绝于耳。龙与守护之魔法师的斗争——终于开始了！

她，是战神的孙女。

是谁，在她昏迷在靡尔的庄园成为仆女时，轻声慢语——

“守护是一种责任，爷爷老了，再也拿不起法仗去守护自己的亲人。人和龙之间的战争，再也不属于我和图塞斯了……不管是人还是龙，只要犯下了罪行。那么就将判决与守护的权利，交给你手中的法仗吧！”

她那时悲至心底，只觉得无数的魔法能量随着声音落下，在她的体内肆意流窜。再醒来时，记忆全失……

当年，九岁的楚玛雅因为国王一纸屠龙榜，她为了获得名誉与地位，为了能够到魔法学院进习，干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导致了龙族覆灭。楚玛雅永远不会知道的是——她的爷爷，那个平凡到极点的老人，正是与战神齐名的魔导师！

“魔导师的血脉旁系不传，战神的力量虽然强横。但是永远强不过人龙之子的魔导师，你和楚玛雅身上流着四分之一的龙族血脉。如果运用得体，将是超越人与龙极限的力量。楚玛雅走错了路，她背弃了守护之魔法师的责任，牙牙，你会怎样？”

你会怎样？

无数个声音在牙牙耳边轰然响起，她傲然抬起了头。

少女清冷的眼中掠过惊天的战意，峥嵘如出匣宝剑清光绝世，她会怎样呢？爷爷，你看到了吗？她仰天让眼泪倒流入眸底，心中一字一顿地道：善恶倒施，我会做到守护之魔法师的责任！

“弥耳，让我们来看一看谁才是真正的赢家吧！”

牙牙的法仗赫然爆射出千万道无以伦比的光芒，通透整个乾坤。闪烁的白光喷薄着，中间手持法仗的女孩，宛若神女，面上沐浴着灿亮的白光，整个人神圣不可侵犯。

白光冲天——

守护！

轰地一声巨响，庄园塌陷，硝烟弥漫，牙牙和弥耳的决斗真正的开始了，连着失踪已久的银龙都出现了。

这一战的结果没人知道，但一年后，王都迎来了明朗大度的新国王，银龙和旧王弥耳永远地消失了。传说，守护之魔法师杀死了银龙，最后羽化成仙。另有一个版本，守护之魔法师永远封印了银龙，然后退隐山林。

映彩服，旧地重游。纤指抚却残苔忆，流年换转、看尽孤城，却道斜阳脉脉成昔。又到风起，早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很多很多年以后，传说在龙族少年与守护之魔法师初次见面的地方，虔诚而善良的女孩们能够在这里听到清脆悦耳的笑声，还有一段稚声稚气的对话——

“牙牙，如果，只是如果啦，如果有一天我杀了很多很多的人，你会怎么办？”

“杀了你。”

“牙牙你真残忍，杀了我，看以后没人娶你怎么办？”

“你娶我哇！”

“我被你杀了！”

“那……那……再说吧。”

一个清脆的女嗓在风中淡不可闻：“弥耳，你不知道，杀了你，我断然也不会独活。我们会一起，一起，即便是在地狱重遇。我依然是你永远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