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再去想,或许是不敢再去想,总之我觉得世上总有一些怪事是不能用常规的思维去解释的,我不要自己吓自己,定了定神,我开始继续向前走去,要去院子里要穿过那个大厅,我轻步来到大厅的侧门口,刚探进头去,便又看见了那个小女孩,她仍然是一身缟素,此刻她正跪在一个茶几前,手里拿着一柱香,在她面前隐约可见是一幅遗像,她正在给某个死去的亲人上香?我心里泛起疑问,女孩将香举齐额头开始埋头跪拜,她那细小的颈项又出现在了我的视界里,她的每一次磕首都让我为之担心,仿佛她稍一用力脑袋便会喀嚓地一声掉下来。
我站在大厅的侧门口,距她足足有近十米远但我却发现女孩低头磕首的时候却侧过脸来,穿过那凌乱下垂的长发用她那双大眼准确地找到了半掩在门后的我,嘴角牵起一失去抹淡淡的笑,但我却感觉浑身一阵冷颤,有的时候,微笑比怒视更让人感到可怖。
女孩继续磕首,整个上香的过程中她都在含笑看着我,我几乎呆在那里,不敢有半分动弹。
那个妇女这里时候突然又从楼梯上下来了,可是我却丝毫没有听到她下楼的脚步声,也许是因为月光已足够明朗的缘故,这一次她没有托油灯下来,她双手端着一个青花纹的小磁盆,缓缓来到门口坐下,将磁盆放到了脚下然后静静地看向正在上香的小女孩,她们应该是母女关系吧!我想。
女孩上完香就起身了,她终于没再看我,回过头向妇女走去。
女孩来到妇女面前很顺从地蹲下,将头探向磁盆的上方,这时候妇女开始向她头上浇水,原来是洗头,我这才明白过来,只是为什么要在这个深夜时分里洗头呢?我心中又泛起一个疑问。
我仍然藏在侧门后,看着大厅里妇女开始细心地给小女孩洗起头来。
月光从门外照射进来,将妇女二人塑成了一墩银白色的雕像。两人的鞋子,衣服,甚至脸色都是一片惨白。
女孩又将头扭了过来,透过那低垂而湿淋淋的头发,她那一双大眼又准确地找到了我,她的眼神里面是一种无法表述的情感,让人看了会不自觉地心疼和莫名的害怕。我想避开她的眼神却总感觉自己无法移开视线,突然,我发现小女孩看着我的眼睛在逐渐位移,先向下然后又缓缓向左移,眼睛怎么能移位呢,再盯睛一看,天啊,我几乎就惨叫了起来,但理智还是让我忍了下来,我简直不能相信我眼前发生的一切---小女孩的头被妇女从她那脆弱的脖子上扭了下来,拧在手里,面无表情地洗着,隐约间我还能看见妇女的嘴唇在一张一翕着,似乎在哼着小调。
没有血,小女孩的头被摘了下却没有看见一滴血落下,而且,小女孩的眼睛还是睁得大大地看着我,在她嘴角仍然挂着那一丝莫名的微笑,我只觉得后背发凉,内心恐惧到了极点。
我几乎麻木了,小女孩的头又被放了回去,然后两人起身,在妇女的牵引下,小女孩跟着母亲一起上楼去了。上楼时,她又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一脸淡笑,我的心又随之一颤。
我说过,有的时候,微笑比怒视更让人害怕。
大厅又空了下来,良久,我才回过神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我怔怔地来到刚才小女孩上香的茶几前,我打算也上一柱香,我觉得这店里太邪门了,我希望用我上香的诚意感动这里隐藏着的主人,保我平安。
点上香,虔诚地叩拜之后,我缓缓抬起头来要将香插进遗像前的香檀里,就在我抬头向前看的那一瞬间,啊!我失声尖叫了起来,随着浑身一抖,手中的香就全掉在了地上,在我面前放着的哪里是一面遗像,那分明是一面镜子,就在我抬头准备上香的时候我猛地发现我正面对着一面冰冷的镜子,而镜子里面则清析地映射出我自己的影子,我在给自己上香!
我吓得瘫坐在了地上,浑身颤抖不已,我不停地向后退缩,似乎在我面前的是一张血盆大口,正想要一口将我吞下,越想越怕,我几乎丧失理智了,我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向大厅一侧狂奔而去,我感觉到自己的心狂跳不止。
跌跌蹱蹱中,我扑进了院子里,月光很皎洁,我站住身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让自己放松,告诉自己不会有事,而且为了我的妻子,我也不能有事。
不会有事,不要怕,不会有事,不要怕。
我就这样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墨念道,这样做取得了一定的效果,我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了,这时我才开始环顾四周,我这才发现原来院子里有的不止是一间茅厕,还有很多堆起的小土堆,这些小土堆是什么呢,在一个离我最近的小土堆面前,我缓缓地蹲了下来,借着月光,我这才看清楚原来这些小土堆都是一些坟墓因为在它们前面都立着一块墓碑,我看见我眼前这块墓碑上刻着某个死者的名字,而在他的祭日日期上,写着某某年三月十三日二十四点。
我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很快我又来到另外一个墓碑前,我看见它在祭日日期上同样写着某某年三月十三日二十四点,我刚才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再看另一个,日期同样写着某某年三月十三日二十四点,这就说明他们死亡的年份虽然不一样,但他们死亡的月分日期却都是惊人的三月十三号而且是同样的二十四点,这绝不是一种巧合,冷汗开始从全身各处冒了出来,那么今天是.......
我的心猛地一惊,缓慢地抬起手上的夜光表,带着狂奔的心跳缓缓地看了过去,表面散发着飘浮不定的蓝光,手表的月份格上显示为三月,而在日期格上,分明显示着十三的字样。
三月十三,那么现在的时间是......
我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咽下口中干涩唾沫的声音,鼓足所有勇气,我再一次看向表面,现在是晚上二十三点五十五分,那么就意味着还有五分钟我就会跟其它人一样,变成这些小土堆里的一具枯骨?
我忍不住惊恐地向后一个趔趄,谁知身后却是一块空地,一脚踩空,我就完全跌了下去,而当身体碰着冰凉的地面时我才知道,我跌进的是一个刚挖好的小土坑,之所以是新挖好的,是因为土坑边堆起的泥土成色很新。
我躺进了自己的坟墓里,我对自己说道,没有力气,我几乎不能动弹了,绝望地躺在坑里,双眼看着前方,刚好能看见我住的那间房子,里面的油灯还亮着,但奇怪的是此时我却分明看见在我房间里还有一个影子,定晴一看,才发现那正是那名妇女的身影从她站的位置来看她此刻应该是站在放油灯的桌前,她静静地站在哪里,半晌后,她缓缓转过头,走掉了。
她是去我客房里索命的吗?我心想到,这一刻心却突然平静了不少,我只是抬着手腕看着表面,静静地等着那一刻的到来,秒针不停是走着,我觉得我戴着的不再是一只手表,而是一枚炸弹,一枚定时炸弹。而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倒数着等它爆炸。
终于,我轻轻地闭上了眼,我想到了我的妻子,想到了她的笑容,想到了她给我熬的汤,她给我织的围巾,她是一个好人,如果说我对这尘世有半点的留恋,那便是因为她,我不舍得离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尝试着睁开了眼睛,我竟然又清析地看见了这个院子的一切,而且我还是平安地躺在这个小土坑里,难道,我还活着,我并没死去.....
我挣扎着爬了起来,浑身冰凉,但此刻身上却似乎恢复了不少力气,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我看了下表,时间为早上六点过十分,我下意识地向自己住的客房走回去,我的手机和车钥匙还丢在哪里,我得赶快去取了然后逃离这个鬼地方。
一路怆惶地赶回到客房里,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正要赶着出门的时候,去突然发现了一点异样,放在桌上那本小书,我记得我出门时是合是的,但现在却是打开的,我走过去发现书翻到的是最后一页,上面还分明有我滴下的那一滴泪痕,这一定是刚才那个妇女来动过的,而她分明是看到了这一滴泪痕。
我并没有在零点的时候死去是否就是因为一滴眼泪呢,那么这个妇女究竟是谁,难道便是故事中的女主角--素珠。
我心中疑问重重,但没时间给我去多想了,我快速走了出去,再一次来到大厅里,这时我看见在厅门口正站着三个人影,小女孩,妇女,和一个一直咳嗽不止的男人。
我鼓起勇气向门口走去,我发现她们还是并排着站在门口并没有任何动作,更没有阻拦我走的意思,而小女孩则仍然一直微笑地看着我。
我从他们面前缓缓经过,此刻我的紧张程度几乎达到了我神经所能支撑的最大限度,一只脚踏出了门口,就在我想要抽出另一只脚的时候我突然听见妇女在身后用一种冰凉透骨的声音对我说道:
爸爸,再见!
我闻言大惊,扭回头去一看,刚好又迎上小女孩空洞的眼神,她挥了挥小手,张嘴跟着喊道:
爷爷,再见!
我猛地抽出了另一只脚,心中还在疑惑的时候,突然觉得脑袋一阵眩晕,便失去了知觉.......
天亮了,荒山上雾霭层层,我拍了拍自己微痛的脑袋,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在这片荒野之中,一抬头,我发现在我面前则是一棵古老而沧桑的槐树,它树干粗大,枝叶茂盛,根茎相互纠缠深扎于泥土之中。
我隐约想起了昨晚发生的时,想起了那本小书里讲的那个故事,突然明白了什么,我相信,在几百年前,就在这棵老槐树下曾上演了一幕凄美的爱情故事。
风刮过来,山中的迷雾便为之升腾。
我望了一下不远处,我的吉普车还停在哪里,忠诚地等着我,于是我向它大步走了过去,这时候我手机响了,是一条未知号码给我发来的短信,上面说道:
先生你好,这里是市中心妇产医院,今天早上你太太突然分娩,现正住在本院,望你收到信息后速来,她的产房是某某号房间。
看到短信我大惊,我太太怎么早产了呢,不是说还有一段时间吗,可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奔上车子,打上火开始加速向山下开去。
一路疾驰,我终于赶到了医院然后便直奔我妻子的产房,到门口时却被医生制止住了。
--你是产妇的丈夫吗?
女大夫问我道。
--是的,我连连点头。
--你太太已经平安产下一对龙凤胎现在正在休息。
女大夫漫不经心地就说道
真的,我心里兴奋极了,想要大声地喊出来却又怕吵着房内的妻子,于是我压低声音对大夫说道:
--您现在带我去看一下我的孩子吧!
大夫点了点头,将我带到了婴儿房间里,房间里一片婴儿的啼哭声,大夫把我带到一张安静的婴儿床边对我说道就这两个啦!
我惊讶于我的孩子为什么毫不哭闹,但我还是笑着点点头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掀开盖在孩子身上的毛巾被,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两张可爱的脸蛋立马便跃入我的眼帘,再一看却发现他俩居然两只小手紧紧地拉在一起,我想分开他们的小手分别抱起来亲亲时,一旁照料的护士立马说道:
没有用的,从生下来这俩小孩就一直哭,谁知道一洗干净了将两人放在一起了两个孩子就都不哭了,还把小手拉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
听了这句话,我的心突然猛地一惊,我想起了昨晚我看的故事中那惊人的一幕,含生与素珠下河时,一直手拉着手,直到尸体被捞上来后手都还是紧紧地拉在一起的,不能分开,最终合葬在了一起,这时我又突然想到了今天早上我出店时那个妇女对我说的那句话:
爸爸,再见!
难道......
我没有再想下去而是定下神来看向床里的婴儿,只见那个女婴正眯着眼睛看着我,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而在她细嫩的脖子上一颗朱砂痣赫然映入眼帘。
果然如此......
我揪着头发痛苦地蹲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