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锦低着头,左手握着一根萝卜,右手攥着一把刻刀,三下两下便雕出一朵芙蓉花来,我惊喜地接过来,“姐姐果然心灵手巧,这花像真的一般。”
“雕虫小技罢了,若在往日,小主喜欢,我可以雕出一筐来。可惜眼下……”她话只说了一半,便摇了摇头,停住不语。
“眼下如何?”我推了她一把,“快说,最讨厌别人话说一半留一半。”
她放低了声音,“前朝的事,后宫的人本不应多嘴,可既然小主问了,我也不好隐瞒。听说,西北又打仗了。”
“又是清卑人?”
“对。”
“几年前,二皇子不是带兵把他们的老巢都给端了吗?怎么,还不死心?”
“游牧民族向来居无定所,老巢被端算不得什么损失。和清卑人打打停停纠缠了十几年,表面上是胜了,实际上比输了还要耗银子。”
这其中的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马背上的民族,四处流浪,不时骚扰中原王朝,纵然最终落荒而逃,还是能落得好些好处,抢掠来的物产够他们丰衣足食好一阵子,而照国呢?征兵,收税,哪一样不是怨声载道,加上皇上多年来的花天酒地,想必国库也被糟蹋得差不多了,这样打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可是,不打,又能如何?
“这次清卑人来势汹汹,似乎是有备而来,二皇子在前线坚持了许久,听说胜少败多,战事吃紧,各项物资也都紧缺。内务府不发月银,一方面是趋炎附势,可也是因为确实缺银子。”
我吃了一惊,“国库竟亏空到这个地步?连后宫的用度都要节制?”
“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小主可还记得几年前皇后娘娘就念叨着裁剪后宫用度的事?”
“记得,但那时并未往心里去,只当是皇后想要有所作为罢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必那时朝廷就已经难以支撑庞大的开支了。”织锦叹了口气,“只希望照国不要步齐国的后尘才好,存在了短短数十年便被胡人攻陷了。”
“现在看来,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轻声道,“正逢乱世,一国之君多出身草莽,凡人没了顾忌,贪欲便尽情增长,纵然不是清卑人,内乱也免不了。”
“小主,这种话在织锦面前说说便罢了,让别人听见可是要掉脑袋的。”
“织锦,凌云有危险。”我突然意识到,眼睛里满是惊恐,“他没有告诉我一声便上了前线,可见战事有多么紧急。没银子没粮草,他还能撑多久?”我咬住嘴唇,“虽然相识不算太久,可我不愿意看到他有危险。织锦,皇上打算让他一直在前线顶着吗?那毕竟是他的儿子,他不会忍心看着他送死的,除了梁将军,皇上有没有再派什么人去前线支援他?”
她摇摇头,“没听说。”
我失望地叹了口气,“凌云,凌云,不要连你也丢下我。”
“小主何必这般悲观?”
“不是悲观,这些年,想留的人,一个都没留住,我再也不敢往好处想。”我的眼泪滴在她的手背,她并不躲,也不帮我拭泪,一改以往的拘谨,轻声叫我的名字,“冷月,冷月,那是他们都没有福气陪在那么好的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