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暴雨来得疾去得也疾,傍晚时分,雨渐渐停了,空留一地湿滑。织锦仍然守在我身边,我烦燥地坐在炕上,黑亮的头发散落在肩上,她一边帮我梳着头一边问道,“小主晚上可有想吃的?”
这本是一句不期待答话的问,可我却答道,“银耳莲子羹。”
织锦一惊,手里握着的乌丝滑落下来,“银耳莲子羹……这个季节没有莲子呢。要再等些日子。”
“那就只要银耳。”我心下明白,自我神志不清,月钱都不能按时领到,更别提银耳了,厨房是断断没有的。
“好,奴婢这就去做。”
我心里一酸,不知道她又会去求谁。这一年多里,她为了我,求太医,求内务府,求冯瑶,其实她又是何苦跟着我,和暮寒挽香一起离开不是更好,她偏偏生出一股倔劲,和茯苓一起留了下来,茯苓年幼,大事临头,还需她拿主意,多少次撞得头破血流,可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我对她感激不尽,却说不得,平日里仍需装得一副不问世事的神态。
看她渐渐走远,我穿上鞋,悄悄溜了出去,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
终于走了出去,我松了一口气,织锦,对不起,今天是冰晴的祭日,我必须用自己的方式怀念她。
这次那棵树没有消失,我慢慢走近,手指抚摸着粗糙的树干,树皮硌得我有些难受,可我不想移开手。
“樱花……”
“这不是樱花树。”
我回过头,“凌默。”我的鼻子一酸,“凌默。”
他慢慢走近,“你是因为他才伤心的吗?”
我很是诧异,他?难道他不是……?
我盯着他的眼睛,那里没有温情。他不是凌默,他是高凌云。
我失望地垂下头,恢复沉默。
“你身边的人说你是为了一个要好的姐妹而伤心,但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依旧是这般讨人厌,我转身想要离去,又很是舍不得这树。
“现在我终于找到答案了,是三弟,对吗?”
我嫌恶地看着他,希望他快些闭嘴。
“不是吗?你来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终于发作了,“凭什么?”
“就凭三弟一直托我找你。”他走到我身边,“他一直在找你,这一点你想必知道,为什么不理睬他?”
我掩面哭了起来,“凌默,凌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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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想象,我居然这样平心静气地向一个陌生人讲述我的过去,那些见不得人、满是血泪的过去。
他是二皇子,某种层面上来说,他是凌默的对手,这些事,我不该告诉他的,可他那双像极了凌默的双眸让我的心中升腾出奇异的信任感。
“他要你帮他打听我,想必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点点头,“三弟说你是他的妻。”
“我曾经是。”我叹了口气,“命运不让我们继续在一起。”
我告诉了他我如何进宫,又如何为了冷秋勾引皇上。
“那时我想,既然已经陷在了泥潭里,深一点,浅一点没有什么分别,索性自暴自弃起来。我不应该那么做,无论是为着什么目的,都不应该那样糟蹋自己。到头来还是自己吃了亏,说到底,还是我把自己困在了这里,永世不得翻身,怨不得别人。”
“命里的事,谁弄得准呢,你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能事事都顾得周全。后来呢。”
我有意把我怀有身孕而后小产一事跳过。
“后来,我无意间发现,冷秋才是害得我入宫的人。”
“怎么会这样。”
“她在宫中受着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到我和凌默在一起便觉得遭了背叛,要惩罚我。”
“你是她的妹妹。”
“正是因为是妹妹才得不到原谅,旁人身上没有深厚的亲情,背叛也就罢了,可自己的妹妹就不同了,帮助是理所应当的,背叛就罪该万死。”我笑出了眼泪,“可笑吧,我一直为了她讨好皇上呢,能够册封也是拜她所赐。”
“既然你这般厌恶后宫,何苦留下,不如听从三弟,随他一走了之。”
“私奔?他已经为冷秋做过一次,我不想他为了我再做一次。”
“你还是介意他曾舍弃了你而选了你姐姐,对吗?”
“也许吧。”我微微一笑,“如果他给我的,和给别人的一样,我宁肯不要。”
“后来呢?你的那个姐妹是如何暴毙的?”
我叹了口气,“你真的想要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