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我正在小憩,突然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织锦已经站在卧榻旁。
我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来,“发生了什么事?”
“刘总管来通报,皇上召小主去养荣殿呢。”
他又要做什么?
“奴婢方才回了刘总管,小主身子不爽利,恐怕无法侍候圣驾,刘总管坚持要让奴婢亲自问问小主。”
“听他的意思除了答应下来,怕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我冷笑一声,“既是这样,又何必说什么问不问的话。”
见我怒气冲冲,织锦说道,“既然如此,奴婢还是帮小主回了刘总管吧。”
“不必,今日见不到人,说不定过几日又要想出什么新法子,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披衣下床,“帮我梳妆吧。”
“小主快进去吧,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刘总管一脸谄笑。
我推开门,担心他又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可是并没有,他坐在龙案前,眉头紧蹙,指间的朱砂笔落了下来也不自察。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你来了。”
“是,臣妾来了。”我远远地站住,生怕一个不慎犯了他的忌。
“那日听梓桐说你染上了风寒,现在可好了一点?”
“有劳皇上记挂,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听罢点点头,“那就好。”
我漠然地看着他,并不出声,一时间,他也找不到话来说,空气中弥漫着浓稠的沉默。许久,他说道,“墨汁没了,你过来磨些吧。”
我走上前来,他又问道,“你会吧?”
这话甚是多余,我既然进过几年学,又怎么可能不会磨墨?但我还是答道,“回皇上,臣妾技艺不精,但还是会一些的。先前,家父闲时最爱舞文弄墨,常要臣妾在一旁为他磨墨。”看到他变了脸色,我立刻住了口。我现在为他磨墨,却提起之前也为父亲磨过,显然是在戳他的痛处。我的手心冒出了冷汗。
“继续说,怎么停下来了?”并不是讽刺的口吻。
我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家父一手颜体,臣妾甚是羡慕,吵着要学,家父甚是得意,每日手把手地教。可惜……”
“可惜什么?”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学到一半便渐渐荒废了。”我没有明说,可我知道他心里很清楚,我指的是什么。
良久,他说道,“上官知轩这个人太迂腐了些,到现在都不肯认你。”这话来得有些突兀,可我并没有感到惊讶,原来他对自己给我带来的伤害还是有意识的,原来我经受的煎熬,他还是有所闻的。
“是臣妾刁蛮任性,不怪家父生气。”
“你入宫快满一年了,朕找个机会让你们见一见可好?”
我警觉地抬起头,却发现他一脸关切的神情,他是在借机接近我吗?
“谢皇上体恤臣妾思念双亲之苦,可是,家父的气想来还未消,不如多等些时日吧。”
“只是委屈了你。”
我依然不带一丝感情地说,“臣妾早已经习惯了这些事,没有什么可委屈的。”
他握住了我的手,“你的意思是,你都不在乎了?朕把你困在这皇宫里,你的心就死了?”
我不答话,他又低声问道,“离开了他,你就这样失魂落魄吗?”
“皇上离开了悠悠,不也是像变了个人?”
他一把将我推开,我踉跄着跌倒在地,“别跟朕提悠悠,你不配!”
“皇上不要再瞒臣妾了,臣妾都知道了,悠悠就是冯贵妃。”我慢慢坐起身,而后跪在他面前,“还记得数月前皇上向臣妾讲述的那个故事吗?这些日子来,臣妾一直在心中暗自揣测。皇上可愿继续讲下去?”
“朕为什么要告诉你?”
“皇上召见臣妾,想来不会只是为了说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吧。况且,臣妾自信,臣妾是这皇宫中惟一能够理解皇上的人。因为,臣妾像皇上一样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
他叹了口气,“有时,朕觉得你真是可怕,朕的想法你都能猜得到。”他走到我面前扶起我,“朕总是对你动粗,你不怕吗?”
我在心中答道,我更害怕你的柔声细语。
“你已经知道了,瑶儿就是悠悠,朕的祖母是南方人,口音很重,朕受到影响,官话说得不是甚好,总是把瑶发为悠,时间久了,私下里,朕索性唤她悠悠,外人在时,才叫她瑶儿。”
“原来是这样,臣妾奇怪了好一阵,冯贵妃名字中并未有悠这个字,为何会有悠悠这个小号。”
“后来,朕平定了江山,建立了照国,封悠悠做了盈妃,她失去了太多太多,朕想要她自此一帆风顺,圆圆满满,是而为她定了封号盈。”
“可是现在冯贵妃并没有封号,只是冠以了姓氏。”
“是朕在升她为贵妃时褫夺了她的封号,她已经拥有了很多了,再也不需要封号为她增光添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