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站起身，却重重地跌了下去，我像是被抽了筋一样颓丧地伏在地上。冷秋，姐姐，多么滑稽的字眼，我痛极反笑，越笑越大声，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冯贵妃怒斥道，“你笑什么？”
“都云后宫人心险恶，骨肉至亲亦可拔刀相向，这话，奴婢只是听听罢了，没曾想，今日却亲自见证，何其有幸！”
冷秋脸上讪讪的，低低地说道，“若不是你一再负我，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负你？”
她抬起头，“我入宫没多久，你就与三郎眉目传情，妄想取代我，这不是负我？你名义上进宫是为我报仇，却只顾勾引皇上，贪享荣华富贵，这不是负我？你苦心孤诣帮贤妃复宠，却不屑来看我一眼，这不是负我？”
既然她已经扯破脸皮，我也没必要在冯贵妃面前为她再留情面。
“姐姐，姐夫娶我，不是你的意思吗？如今，怎么怪到我的头上来？”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这话本来有虚张声势的成分在，现在看来，倒完全成了真。我冷笑一声，狠狠地说道，“我猜，这事你没有告诉贵妃娘娘吧。也是，一个连自己亲生妹妹都能出卖的人，娘娘怎么敢去信任呢？”
冯贵妃终于发话了，“宁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竟然敢欺骗本宫？”
“不，不是这样……”冷秋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娘娘息怒，我姐姐没有欺骗娘娘，她只是隐瞒了一些不该隐瞒的事而已。”我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刚要迈开步子却猛地一滑，这才如梦初醒地发现方才躺过的地方已经聚了一小滩血，我恐惧地望着那团红，它在一点点地凝聚，扩大，形成声势。怪不得我醒来时，小腹这样痛，一定是那两个嬷嬷趁我昏迷时做了手脚，她们是凶手，她们残害了那么多孩子还不罢手，现在还要来夺走我的孩子！
我无法抑制地尖叫起来，“你们对我做过什么？”我颤抖着，看着鲜血一点点顺着腿滑落下来，那不是血，是我正在逐渐枯竭的生命，是我留不住的希望，“不！不！”我痛哭出声。
她们怎么能这样残忍？
这些刽子手，她们不会了解，怀上这个孩子，是我这短短一生中做过的最好的事，每天清晨起床时，想起自己腹中有一个小生命，我是那样的踏实安心，我的孩子，他一直稳稳地待在那里，这是对我最大的安慰和鼓励。收到那封要我堕胎的信后，我的心好像被放到了冰窖里，直到那时我才发现，我是如此深切地爱着他，我的宝贝，我的孩子，爱到甚至连失去他的想法都容忍不了。
这些天，我为了他日夜盘算，生怕留不住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与他擦肩而过。终究还是彻彻底底地失去了，我习惯性地将手放到腹部，再也没有生命的痕迹。我仿佛听到我的孩子在低低地哀号，对不起，宝贝，我终于还是没有保住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这个无用的娘，毕竟，这宫中的悲欢离合向来由不得自己。
“本宫并未对你做过什么，是你自己不争气，留不住自己的孩子。侍卫把你送进来的时候你已经这样了，本宫也没有办法。这样也好，免的常欢、常聚动手，日后，你也无须怨恨本宫。”
“不，不！你们都是凶手！都是杀死我孩子的凶手！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几乎喘不上起来，“冯瑶，你这个贱人！你生不出孩子就要来害别人的孩子！活该你断子绝孙，你都是自找！老天有眼啊！”既然已经失去了孩子，我再无顾忌，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部倒了出来。
“大胆！你满嘴胡吣些什么？你才是个不要脸的贱人！”常欢常聚冲到我面前，重重地给了我几巴掌，我顿时眼冒金星，嘴角也渗出了血，我再也支撑不住，瘫做一团，任那两个老女人架着，我看着被我气得脸色发青的冯贵妃，快意地笑道，“贵妃娘娘，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回押错了赌注。”听我那么说，一巴掌又扇了过来。
“住手！”冯贵妃走了过来，“为什么这么说？”
“几个月前，三皇子求你送一个人出宫，还记得吗？”
她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我。
“想起来了？那个人就是我。在三皇子心中，我占着不可估计的分量，今日你这样对我等于亲手了结了与三皇子的情谊。”
她听罢冷笑道，“上官冷月，你未免太高估你自己了。方才，你亲口说，老三娶你，是宁嫔妹妹的意思，况且，老三要我帮你出宫，不是在乎你，而是把你当做一枚棋子。宁嫔妹妹才是老三真正在乎的人。”
我疲惫地闭上眼睛，半晌方道，“果真如此的话，冷秋对付我又何须求助于你？况且……”我停了停，吸了口气，“我是她的亲生妹妹，她这样恨我除了嫉妒还有更好的理由吗？娘娘是聪明人，无需冷月解释下去了吧？”
冯瑶，上官冷秋，她们都是害死我的孩子的凶手，我要让她们血债血还。我要让她们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后悔终生。
不出我所料，冯贵妃听罢击掌笑道，“好一个上官冷月，本宫一个近五十的人却还没有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心里清楚。”
冷秋闻言很是慌乱，“娘娘，不要听信她的花言巧语，她从小就善于狡辩。”
冯贵妃一掌打了过去，力道之大令冷秋连连后退。我和冷秋都楞在那里。
她们不是一伙的吗？
“滚开，若不是你，本宫又怎会误伤了冷月女史的孩子？”
我正在惊讶于冯贵妃巨大的转变，她已经转向我，“好，本宫现在只要你一句话，现在本宫收回赌注还来不来得及？”
那一刻，我犹豫了。冯贵妃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无非是要与我联手，帮我对付冷秋以期我不向凌默透露是她害我滑胎。亏她想得出来，见冷秋不如我有利用价值立刻转向我，此种见风使舵，惟利是图的小人真真让人恶心，我几乎想一口啐到她的脸上，想坐收渔翁之利，做你的春秋大梦！
我几乎已经要开口，一只冰凉的手将我拉了回来。我心中响起了一个声音，忍一忍，忍一忍。若是我一时冲动与冯氏作对，她定会恼羞成怒，害死我对她来说易如反掌，那么便永远不会有大仇得报的那一天。相反，如果我乖乖与她合作，不仅立刻就能除掉冷秋，还能争取到她的信任。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不需要我开口，她便会办妥一切，一旦错失，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个中利害，一定要掂清楚。
我暗暗咬牙，无力的手因为愤恨而紧紧握成拳头，“只要娘娘肯回心转意，何时都不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