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在池中嬉戏,水温略高于体温,刚刚好,水因为加了香料而泛红,我闻得出,其中加了大量的紫罗香,想来也是为了迎合皇上的喜好,我的胃却开始翻江倒海。不要,千万不要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呕吐,不然这几天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心理的作用是强大的,还好,我终于止住了恶心。他注意到我皱眉,忙揽住我的肩,“月儿,你怎么了?”
我知道机会来了,“这池中的热气蒸的臣妾有些发晕,不妨事的。臣妾想出去透透气。”
“这样也好,你好生歇着,别急着回来。”他关切地吻了吻我的额头。
“谢皇上。”我慢慢走出池子,扯过挂在屏风上的衣服,裹在身上。
贤妃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甚至故意梳了和我相同的发髻,足可见其用心。
“可以进去了。”
贤妃点点头。我看着她的背影,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不知不觉地跟在她身后,躲在屏风后面开始偷听。
他明显没看出是贤妃,只是说,“才这么一会就回来了?”
贤妃并不答话。
随后,只听他甚是惊讶地问,“梓桐,怎么是你?”
“是的,是我。”
我屏住呼吸,静心凝神,除了轻微的水声,再无听到其他声音,我逐渐放下心来,缓缓退了出去。我和贤妃各得其所,但心中大概只是更添苦涩,为了达到一些目的,我们不断地放弃一些本来看重的东西,比如自尊,比如自由,即使最后我们大获全胜,可我们已经一无所有,赢又有什么意义?一个面目全非的人又该如何为成真的美梦命名?
毫无预兆地,眼泪成串地落了下来,我悲哀地想,日复一日勾心斗角,我究竟还剩下些什么?我的手一点一点滑到小腹。
不,我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我的孩子。这是我惟一比其他人都要幸运的地方,我有实实在在的希望。
那一刻,我下定决心,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保全我的孩子。
那日之后,贤妃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中得宠起来,连续几个晚上,皇上都翻了贤妃的绿头牌,被遗忘多时永嘉宫也成了焦点。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贤妃的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对发髻服饰也开始用起心来。原先翠颜那两下子自然是再也看不上眼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宫女每天为她梳妆打扮,“同心髻”“碧云髻”“玉环飞仙髻”都是极富喜气的发型,配上皇上赏的各式各样的步摇,贤妃与我初入宫时见到的那个失魂落魄,满脸病态的弃妃判若两人,那时的她是何等的不自信,一听说我与宁嫔有些关系便顿起防备之心,一个妃子竟对一个小小的女官惧怕成这样,真真可悲可笑。
发式有人打理,服饰却还是需要贤妃自己拿主意,可惜贤妃在此方面并无慧心,穿来穿去始终无法让人眼前一亮,冰晴等人只是说不出彩,却说不出哪里出了错,贤妃走投无路竟想起我,一日她兴冲冲地拉着我的手到她的卧房。
我被凌乱的景象吓了一跳:床上撒着几十件衣服,五颜六色,既有蜀绣也有云锦,既有长裙也有短衫。凳子上,梳妆台上,搭着几条撒花绫棉裙,我看得眼花缭乱,“娘娘,您这是……”
“刘总管刚刚来过,皇上今天又翻了我的牌子,可是本宫瞧着皇上对本宫的衣着不甚满意,本宫心里着急,却并不知怎么穿才好。”
“娘娘实在抬举冷月了,冷月对穿衣打扮只是一知半解,哪里能替娘娘拿主意了。”
“事已至此,妹妹无需过谦,本宫从刘总管走后便开始试衣,一直试到现在也没个头绪。冰晴她们到底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眼界太窄,你不一样,瞧你平日几件素色小褂也穿得颇有贵族气,定是早年有些底子的。别犹豫了,莫非是怕本宫抢你的风头。”
“娘娘开这种玩笑存心是要折煞冷月了。既然娘娘不嫌弃,冷月便略讲几句罢。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求娘娘多担待。”
“你尽管直言。”
我走到床边,将那些散落的衣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思来想去,挑出一件蜜合色长裙,配淡紫色轻纱。“皇上累了一天,回到娘娘这来已是疲劳至极,那几件刺绣罗裙精致耀眼,若在白天定能凸显娘娘的风采,可用在晚上便不合适了。”我将手上的衣服递给她,“这件简单大方,而且色调偏暖,或许更合皇上心意。娘娘试试看?”
她甚是满意,接过裙子,“不用试了,就是这件。”说着,拉我在梳妆台前坐下,“你说的本宫都明白,可真到本宫自己拿主意时,又乱了章法。”
我沉思半晌方道,“衣服是女子的口舌,娘娘没主意时,只要想一想你要告诉别人什么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衣服也能说话?”
我嫣然一笑,“而且比人说的话来的更深刻。”
皇上果然很喜欢我为贤妃选的装束,贤妃自是欢喜,对我百般感激,自那以后,屡次要我帮她打扮,不容推辞。
我的身子越来越重,下肢肿的厉害,为了不让人起疑心,索性每日闷在屋子里不出去,除了贤妃召我前去。皇上每每问起我,贤妃按我所托,谎称我初入宫时的恶疾复发,不得侍寝,皇上甚是着急,忙传太医,太医早已被买通,诊断的结果与贤妃的说辞完全一致。
他初听,很是不快,宫中的条件不比外面差,怎么进了宫不停地生病,令太医仔细诊治。几副药后,见我一点好的迹象都没有,对我的心也就慢慢冷了下来,再不比从前了。
我松了一口气,该做的我皆已经办妥,剩下的就是等凌默的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