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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心有灵犀难再通

而任风侠,正在千里雪原上徒步跋涉,身后跟着落难也不曾离开他的大黑马。黑马累得不轻。因为马累了,所以任风侠才徒步行走,等它歇息复原。

任风侠越走越疑惑,他的云儿真的在前方?这样的冰天雪地她又该怎样生存?虽然疑惑,他却没有停下。虽然是穷山恶水,他却觉得这一路清净芬芳,山明水秀,哪里都是好风光。

他按着怀里的从天演教求来的解药,而心口,还在痛着,他却前所未有的期盼与欢喜,总算她还活着,还有人陪他过完这一生。

爱情,从来都是痛并快乐着。

他隐约明白,他的心痛也许就是因为红尘的七情六欲引起的。因为这心痛是认识她之后才频繁发作的,虽然之前也有过一次,可是真要讲频发,还是在认识云芳尘之后的,而且疼痛时除了体温有点低,并没有乏力喘不上气的痛苦。

想起答应沙南扬的条件,看着千里银白,不由得叹了一声,突然一条狼探头,飞速离去,离去的瞬间,还是没能躲过任风侠手里的针。

他本来不用暗器的,他更喜欢一剑飞逝的爽快利落。在他眼里,暗器有阴险不够光明的感觉。就在刚出天演教的地方,他碰到了一个卖花的女子,忽然间就风牛马不相及地想到了云芳尘送给他的绣像丝巾,想像她穿针引线一点一点刺绣的样子,尖细的针泛着微微幽冷的光芒,心里一阵刺痛,便去兵器坊打造了一包银针带着。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想带银针,看到那条狼时本能的就发了一针。看着那条狼逃跑,他并没有追。长居草原,他的习性已经与草原牧民及其相似,杀狼也敬狼,从不吃狼肉,杀掉的狼自有他们的同伴吃掉,送它升天。

升天?他神色愈加的冷,从今而后,他再也不要相信所谓的命运,他的命再微不足道,也是有人疼着长大,有人爱着相依偎。他要地是她,天塌地陷那也是上天倒霉,下地昏庸。若他得不到本该得到的,他不介意真的来一场天塌地陷。

无情剑嘀咕道:“主人,你真傻。”

任风侠沉默着向前走,坚毅的下颌微微抽紧。

无情剑别扭地生闷气,也不再说什么。

任风侠似有所觉,每次它要说话都会有什么发现,说道:“我是很傻。”

无情剑嗡的一声响,不知道是不是笑,半晌才说道:“你心里那点东西,好像是她的眼泪结晶,我也不敢肯定,当年我只是沾染了她一滴眼泪,觉得气息与你心里那颗有些像,又不太像。”

任风侠心中一动,想到自从与云芳尘闹翻后频繁的心痛,那岂不是她天天在伤心垂泪?一想到她的眼泪,任风侠不由得停了下来。

终此一生,他都不想她伤心落泪,她的泪却是为他流尽。

太阳升了起来,将大片白雪映得愈加银白,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任风侠早就知道厉害,撕了块布条将眼睛蒙起来,用心前行。

草原不比关内,风大雪厚,太阳出来,雪面消融,整个草原都成了一面反光的镜子,若不蒙眼,只怕眼睛要被晃得流泪肿痛。牧民有他们的避光方法,任风侠习武,每到这时候,他都习惯性地蒙起双眼,靠感觉行走。

双眼看不见,其他的感觉却更加的敏锐,数日之间,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走了下来。每天心弦都紧绷到无法再紧,却在有一天,任风侠陡然觉得心里一阵轻松空落,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可挽回的一点一点流逝出去,抓不住也留不住,很难受,就好像眼看着她就在眼前,她却已经旧情不在。

直到再也感觉不到心痛,任风侠一阵慌乱,失去什么的痛楚钻心而来,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云儿,他几乎能感觉到她绝然的离去,就如他曾经毫无回旋余地的离开。

一人一马,静静站在天地之间,孤寂悲凉。

而此时,他与她,不过一山之隔。

两人都站在山脚下,一个目蒙黑布,一个双目空蒙,遥遥相望,却望不见彼此。两人之间,隔得不过是一座山,心里的万水千山,却是千里跋涉也越不过。

两人谁也没有越过那山一步,居然就这样过了数日。云芳尘睡在狼洞,任风侠就卧在雪里,冰冷的心蔓延着冰冷了身子,连日来,一粒雪也没在他坐卧之下化去。

终于在一天半夜,他再次辗转难眠,下了决心过去看看。

绵延的雪山落下一行深深浅浅的脚印,他没有用轻功,好像就这么一步步走过来,才踏实地觉得他的至爱就在眼前,也并没有弃他离去。

过来了,才发现,连日来看到的狼居然就在山这边的巨大狼洞里居住。一条狼背后静静的蜷着一团小小的人,旁边一堆灰烬残余着点点火星,他的面容瞬间就有些扭曲,极度的欢喜夹杂着醋妒席卷而来。

他的云儿,竟然与狼共寝,她是他的,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不可以染指,这条狼怎么敢!

无形的杀气袭来,警醒的杀手狼立即睁开了双眼,龇牙咧嘴地瞪着不速之客。

云芳尘本就浅眠,狼一有异动立即醒来,暴燥地拍了一下狼肚子,皱眉翻了个身,一张疯狂扭曲的脸顿时映入眼帘,云芳尘更怒,仿佛要驱赶苍蝇般挥挥手,闭眼接着睡。

半晌只觉得身边的狼脖毛都竖起来了,云芳尘才觉出不对,连忙抬头看去,才知道不是梦。那个她爱恨不能的人,正用泛红的双眼盯着她身边的杀手狼,那么亲昵的小动作,她对一条狼都做的那么顺手,他真恨不得自己立马变成那条狼卧在那里。

云芳尘瞬间就想笑,说道:“任郎,你当真好本事,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你却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找到我。”

月光洒落,斜斜映进山洞,任风侠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疼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揉搓着,却还不忘生气她坐在狼身边不打算离开,一字一字地道:“因为我身上有你的印记,穷尽天涯,我都逃不开。”

云芳尘安抚了下身边的狼,看着牙根都要咬断的任风侠,微笑道:“你这副恶狠狠的恨不得要杀了它的样子,还真像在吃醋。又是这么一篇话,会叫我以为你还爱着我。”清减的面容,两只眼睛愈加炯炯有神,波光流转间熠熠生辉。

任风侠道:“我从来都没有不爱过。”

云芳尘笑看着他,说道:“哦。”

任风侠瞬间被她轻飘飘的一个字撞的胸口闷痛。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数日停滞不前,原来,他最怕的不是她的恨意,而是不再恨。

咫尺天涯,不过如此。明明感觉得到她在附近,却失去了勇气跨出这一步。

有爱才有恨,不再恨,就是打算放弃他,至此任风侠才知道往日那些痛楚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因为那时候虽然痛苦,还知道她心里有他,就算再痛也都是酸酸甜甜的折磨。而今,她虽然对着他叫任郎,对着他笑的温柔,眉间心上,已经没有了对他的爱恋。

他压下心中的恐惧,小心翼翼地说:“我给你带来了解药,云儿,先把毒解了好不好?”

云芳尘微笑道:“只怕我撑不过去。”

任风侠心里一紧,道:“不会的,你还有我,我不许你死。”

云芳尘摇头道:“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就算你从头至尾都是一往情深,我也受不起,这条命我还想多留几年,我不欠你什么,你不要再来折磨我。”她的神情,不是万念俱灰,也不是恨意滔天,就那么微笑着,很平静地跟他诉说,却是一字一句听得任风侠心寒。

任风侠再也忍不住要过来,杀手狼立即站起来瞪着他,洞里的狼也被吵醒,纷纷涌出来,云芳尘退到狼群后面,站在狼王身边,心里才安稳下来,说道:“记得你说过,‘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论我们做错了什么,也或者因为误会彼此错过了,都要好好活下去,哪怕是活得很艰难’,可是我活下来,不是为了与你再相见,这些日子,我想通了,你可以再爱上一个更好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你不要再来伤害我,我自己过得很好,真的。”

任风侠心痛地看着她,数十条大狼杀气腾腾地隔在两人中间,只等狼王一声令下便扑上来,他晃若不见,眼里只有那抹娇小的影子,嘶声道:“云儿,不要!我错了,你不要这样。你不欠我的,可是我欠你太多,你就让我待在你身边,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赶你走,你高兴了就理我,不高兴了就不理,不要这样把我拒在心外。”

云芳尘道:“你欠我的,我不要,你走,你的解药我无福消受,我就这么过几天算几天,总比吃了解药立即横死好。你也不用觉得抱歉,我爱过你,伤的体无完肤也是心甘情愿。往后的日子,我不想再与你有瓜葛。”

群狼汹涌,任风侠可以瞬间就将它们杀死,可是看着云芳尘,知道他若下手,只怕会把她推得更远。他低下头,皱眉忍住心上的剧痛,转身便走了出去。他并没有走远,就在洞外,望着那千山暮雪,心血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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