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走停停,将陈世英昔日的旧交拜访过去,却一直没能听说云芳尘这么一个女子。也难怪,她虽是武林世家的女儿,却从不与江湖中人来往,认识她的草莽英雄少之又少,她又是存心避难去的,哪里会招摇过市一般,必定是悄悄地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一日,行到了一个野外小河边,三个人停住休息。任风侠盘膝而坐,手抚无情剑,凭河而望,黯然失神,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她的消息,或许这一生都找不到她了吧?只这一年有余他都已经受不了这相思无望的煎熬,她却为他伤心了两千年,而他却不懂。
情到极处是无情,好讽刺,三界情海的出身居然单单少了一点情根,一切该怪谁呢?
而他也不能一直在外不回。虽说好男儿四海为家,可是陈世英日夜担忧挂念,手里又有翡月教那么大个摊子,光是将一个门派发扬光大就够艰难了。他当下最要紧地不是别的,就是鼎力相助师父将翡月教壮大起来,又哪里能终生不回去呢?
任风侠喃喃道:“云儿,你到底在哪里?”
无情剑嗡嗡作响:“真是够了,以前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真奇怪你怎么会投胎成这样的一个人。”
任风侠气道:“闭嘴!你懂什么?”
无情剑道:“我本来就没有嘴,也只有你知道我想什么,我是不懂,不过我却知道你很想知道的事。”
任风侠眼一亮,道:“我最想知道云儿的下落,你知道?”等了半晌,无情剑没动静,不由得失望,黯然道:“你不是神,怎么会知道呢?”
无情剑怒道:“神未必知道,我就是知道,你让我闭嘴,干什么还问我?”
任风侠哭笑不得,却无暇计较它的恶劣声气,道:“你当真知道她在哪里?”
无情剑道:“那是当然。”
任风侠一跃而起,内心激动不已,颤声道:“你知道?她她在哪里?”
无情剑哼哼道:“你给我做个跟做个跟以前一样帅气的衣服我就告诉你。”
任风侠心急难奈,恨不得一口咬死它,可惜它本来就是死物,当下道:“好,我这就去。”
于是,三人一起去给一把剑弄剑鞘。
路上,任风侠冷静下来,对无情剑道:“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知道她在哪里?”
无情剑道:“谁让你只顾她不顾我了?让你帮我弄个好衣服也不行,害得我丢了这么些天人。”
任风侠很是无语。
无情剑又道:“你这副模样我还真懒地说,明明是同一张脸,怎么就差这么大?”
接下来让三人头大的事情来了。无情剑横挑鼻子竖挑眼,剑鞘这里不行,那儿不好,左边少了一块紫玉,右边少了一个龙图。任风侠总觉得它是在借机会出气,却是无可奈何。
等到任风侠终于找人造来一个跟无情剑形容的差不多的剑鞘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了,无情剑还嘟囔道:“样子差不多,不如原先的舒服有灵气。”
任风侠脸都绿了,咬牙道:“你最好真的知道她在哪里,要不然我一样能把你封进阴山。”
无情剑嘻嘻笑道:“放心啦,虽然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却能感觉到她的剑在哪里,找到她的剑就找到她的人了。”
任风侠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大声道:“该死的你,竟然耍我!她根本就不用剑!”云门出名的是拳法,就是拳法也是传男不传女,云芳尘不过会点三脚猫的轻功而已。
无情剑道:“啊?不会用剑,真是的,她也越变越淑女了”“草包”两字临到出口立马改成“淑女”,因为无情剑感觉到主人要发飙了,连忙又道:“主人别急,她不会用剑也没关系,她的剑既然也在这一界,肯定会去找她,咱们顺着找过去就对了。”
任风侠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生气过,真想将无情剑熔化成铁浆,咬牙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毁了你?”四周的温度立马低了下来,方洛天与付吴迪连忙远离了冰冷的发源地。
无情剑愤怒地瞪着跑远的两个师兄弟,恨不得将没义气的两个人刺个窟窿,可惜没人知道它的眼睛长在哪里。它吓得不行,可惜它不是人,不能装个可怜相给他看,估计除了那个女人就算真的可怜他也无动于衷。
无情剑一边腹诽一边委屈兮兮地道:“她的剑灵法力全失,按理应该是已经毁了,可是我能觉出它还好好的,似乎还变成了人,我也知道这不可能,剑灵是不能投胎的,不过总好过你没头苍蝇一样满天下找吧?”
任风侠脸色更难看,因为他立马想到了一个人,咬牙切齿的道:“她的剑变成了人,也能跟她心意相通?”
无情剑道:“这个不知道啊,又没听过剑灵能成人,不过他们的亲密度肯定无人能及”蓦然觉得好像说错了话,改口已经来不及了,“轰隆”一声巨响,身前的山丘被任风侠遗为平地,“不杀了他,我誓不为人!”
无情剑跟随寒龙的时候本来也是不解风情,不过它被封在阴山之下,见过无数草原儿女情长的故事,慢慢懂得了,只是习惯了主人的无情无欲,忽然见到他变成了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不别扭也难,闻言低声道:“你本来就不是人。”
方付二人很快抓来了两只野兔一只野鸡,付吴迪正在陶洗内脏,方洛天捡柴生火,闻声不过回头瞧了一眼,接着若无其事的添火烤肉。
付吴迪道:“任师兄内力又有长进了。”
方洛天笑道:“只怕是无情剑又惹毛了他。”
于是后来,三人随着无情剑的感觉走进了太行山下一个热闹的大城市,名为李家镇。方洛天道:“大隐隐于市,我们来过这里,真想不到她会在这里。”
无情剑忽然传来动静:“糟糕!他好像也知道我的存在,正在到处走”
任风侠本来就焦躁,还有点近乡情怯,听了这话立即顾不得要催无情剑快一些,焦急异常。方洛天笑道:“别急,既然在这个地方,他跑不远的。”任风侠稍稍安心。
无情剑冷笑道:“原来你着急也是这么副样子,冷冷的,真不顺眼。”
三人绕着闹市兜了大半个圈子后,任风侠就看到了云芳尘与樊玉签,繁华市镇里这一对璧人实在扎眼。樊玉签正在给云芳尘挑首饰,云芳尘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两人就像夫妻一样安静恬淡,任风侠胸口一酸,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见她。
这时两人向他们这里走来过来,云芳尘看到了他们,任风侠刚要叫她,却见她如同见到陌生人一样又收回了目光,淡淡地对樊玉签道:“我想吃羊肉水饺了,去菜市场看看吧。”含笑的温情、平淡的语气如同妻子在跟丈夫说着今晚想吃什么。任风侠顿时犹如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呆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樊玉签宠溺地看着她,道:“好啊。还想要什么?只管说。”
云芳尘轻轻摇了摇头,道:“近来烦躁得很,好不容易想吃点东西,这也够了,不必添别的了,弄了来我也没心思吃。”
樊玉签道:“那咱们快去吧,迟了只怕没有好羊肉了。”经过任风侠身边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在看到他手里的剑时脸色剧变,扭头便走。
任风侠怅然站在原地,看着云芳尘的背影,心中苦涩难言。无情剑忍不住又腹诽主人,如果它是个人,可以看到它在翻白眼向任风侠做鬼脸。
方洛天道:“任师弟,你不觉得奇怪吗?”
任风侠失魂落魄的道:“有什么奇怪的?”
付吴迪偷笑道:“还说要杀人家,看你连魂都没有了。”
任风侠黯然道:“我要杀他,是因为他可能跟云儿心意相通,可若是云儿在乎的人是他不是我,我又怎么能杀他呢?”付吴迪呆住,没想到悄悄的说得这句话也叫师兄听到了,好像师兄的内力还超乎他的想象,更因为他看到任风侠那黯然的神色,不由得想起了李清茵,苦恼的皱了皱眉。
方洛天被任风侠的表情话语哽了一下,道:“爱上了就千方百计的抢过来,这样隐忍干什么?”
任风侠胸口一痛,道:“我对不住她,只要她幸福,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方洛天张大了嘴看着他,总觉得像任师弟这样的性格认定一个人必定会至死不渝,而且会是不择手段的得到心爱的人,现在看来至死不渝有可能,不择手段的却好像是自己,不由得想到了那远方的人,半晌他才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他们这样你不奇怪?”
任风侠道:“一年多不见,她嫁给樊玉签也不足为奇。”
方洛天吃惊的看着他,道:“你在想什么?你看他们哪一点像夫妻了?你没发现云姑娘根本就不认识你了吗?”
任风侠道:“也许她对我失望透顶,根本就不想认我。”
方洛天摇摇头,一脸你不可救药了的样子,说道:“我是说云姑娘是不是失去记忆了。”
任风侠这才看向方洛天,道:“失忆?怎么可能?”
方洛天戏谑道:“你是当局者迷,看到他们在一起就乱了方寸。我看她眼神不太对,而且他们看似亲密,其实云姑娘有意无意的都在避免与樊玉签的肢体接触。没看到刚才樊玉签要扶她一下,她却指着一处东西叫他去瞧,避开去了?何况樊玉签满眼里并不如意,必定没能接近云姑娘,只怕她还在心心念念地想你这个记不起的情郎呢。”
任风侠心痛无比,举目看向二人,却见那云芳尘在这时候回过头来,脸上落下两行清泪,二人隔着人流目光交接,一时天地万物尽皆消失,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二人。直到云芳尘被樊玉签叫醒,二人并肩消失了踪影。
樊玉签紧张地问:“阿绡,你怎么哭了?”
云芳尘拿着绢子一点一点拭去眼角的泪,低低地道:“没关系,只是突然很难过。”
樊玉签脸色数变,道:“你记得他?”
云芳尘微微抬头瞧向他,道:“谁?”
樊玉签暗松了口气,道:“没有,咱们赶快去看看羊肉吧。”
云芳尘心中烦乱,道:“你自己去吧,我想回去。”
樊玉签看着她的反常,心中难过,说道:“一会儿叫李叔出来买,我跟你一起回去。”
云芳尘回头瞧了一眼,已经看不到令她莫名其妙难过的人,什么也没说,回身慢慢往回走,樊玉签默默地跟在她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