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成泽率领一众弟子在原地与天演教的人大眼瞪小眼,他相信方洛天与付无敌二人的功夫,更相信师父的功夫。萧圆瞧着丈夫的身影消失,收回了目光,细声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们,天书我不知道是你们中的哪个师兄弟拿出来的,这件事实在是冤枉了他。”
她声音小,但在场众人没有丝毫声音,翡月教下众人均听得清楚,不由得一懔,姜成泽道:“此话怎讲?”
萧圆眼角泪珠晶莹滑下,凄然道:“他恨我知道的太多,可是夫妻本就是同林鸟,一个屋檐下,他的事怎么能全部瞒得住我呢?”萧圆抬头望天,半晌没有言语,神色间似乎沉浸在往事里,无限凄苦。
姜成泽头一次觉得自己耐性不够用了,急道:“沙夫人,我师弟是怎么回事?”
萧圆面色惨然,道:“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一副迷药,这迷药会使中药的人看起来跟平常人没有两样,而且眼神清晰,神色自然,只不过会将下药的人看成自己最亲近的人,醒来却对自己所做的事全无知觉,似乎那迷药的名字叫什么‘不悔’”话未说完,她嘴角就溢出了一连串黑色血迹。
沙南扬大吃一惊,叫道:“娘,你怎么了?”眼见母亲是中毒之兆,急的转头大声道:“快去叫大夫,快啊!”天演教里有人连忙向外跑去。
萧圆身子软了下来,倒在沙南扬怀中,摇头低声道:“来不及了,你爹跟本就不爱我,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啦。”
沙南扬道:“儿子刚回来,娘你怎么舍得丢下我?”
萧圆微笑道:“南儿,你长大了,没有娘一样能活下去,娘这一辈子很失败,唯一的骄傲就是养了你这么个好儿子,你要好好的,将来你娶了媳妇,要好好待人家,不要学你爹。”
沙南扬抹着萧圆嘴角的血,血却不停的往外流,落在雪白的衣襟上,氤氲如同盛放的黑玫瑰。萧圆想抬手摸摸儿子的脸,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沙南扬忙抓紧她的手捂到自己脸上,哀叫道:“娘,你这又是何苦?”
萧圆声音越发低微:“南儿,娘求你一件事。”
沙南扬忙道:“娘你说,儿子一定办到。”
萧圆道:“你爹百年后你一定要将他跟我合葬到一处”她眼角又有泪滑下,细声道:“虽然他从没当我是他的妻子,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想他总希望他有那么一点点的爱我,我便九死不悔了”沙南扬哽住,说不出话来,连连点头,母亲要死了,父亲却跟昔日爱恋的情人在一起,真是讽刺。
萧圆微笑道:“南儿,娘不管什么国仇家恨,不求你有什么大前程,只求你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安安稳稳的过一生,你娶了妻子,别忘了带到我坟前要我看一看”她的声音渐渐低弱下去,终于再也听不见,眼睛也缓缓的合上了,面上却带着平静安宁的微笑,仿佛真的看到了儿子娶妻生子,和和美美的。沙南扬失声痛哭,天演教众人一片哀伤,姜成泽等人心下也觉难受,沙穆隐实在不是个好丈夫。
夜色里忽然出现两个人影,近了众人才发现是方洛天与付吴迪,两人的外袍都包在了方洛天抱着一个人身上脸上,付吴迪抱着的却是陈世英。方洛天使了个眼色,姜成泽会意,下令撤退。天演教的人没有心思理会,由着他们去了。
沙南扬寻到父亲时,沙穆隐已经气绝多时,更是伤心。天演教不少人均要复仇,沙南扬说道:“父亲早早将我送入少林寺,可谓用心良苦,子不言父过,父亲待陈教主怎样各位比我清楚,我们有什么资格去报仇?何况父母临终都面带笑容,没有遗憾,我们何苦再起杀戮叫他们泉下难安?”虽有不服的,也只有点头听命,于是将沙穆隐夫妇同穴合葬。这一对夫妻,生而同床异梦,死却同穴长眠,萧圆也算瞑目了。
翡月教退出天演教总坛,俺答清领人去购买外伤药草,其余人到了那边陲小镇,找了个地方暂时歇脚。陈世英醒来,双目无神,怔怔地不说话,连动也懒得动了,什么仇恨什么天书于她再也没有了理会的用处。
付吴迪眼巴巴地守在一边,一见师父醒来,欢喜地道:“师父醒了,任师兄没事,我不好,莽莽撞撞吓着师父了。”
陈世英一听霍然起身,叫道:“真的?在哪儿?我看看。”
付吴迪指手画脚地道:“就在隔壁,后来沙穆隐说是吓你的,那石门没有任何机关,还给了方师兄一包解那什么毒的解药,说师父你会用。”陈世英早就起来大步向隔壁走去。
付吴迪跟在后面说道:“任师兄路上醒了一会,说天书叫他藏起来了,大师兄先领人去取去了。我就说嘛,任师兄怎么可能盗取天书,都怪该死的沙穆隐,弄了个鬼迷药,陷害任师兄,咱们中间竟然还有卧底,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王旭平死得那么容易,剥皮抽筋都算便宜他了”
方洛天正给任风侠清理伤口,闻言道:“吴迪别罗嗦,吵着任师弟,一会儿慢慢跟师父说。”付吴迪嘿嘿一笑不言语了。方洛天又道:“师父别担心,任师弟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没什么大碍。”随手将手里的血布扔掉,拿起另一块热水烫过的白布。
陈世英脸色发白,奔过去瞧任风侠,却见他面无人色,双目紧闭,便是昏迷了依然皱着眉头,那身上的伤更是无法比量,顿时心痛欲死,几乎呕出血来。停了半晌,她才拿起一块白步,一手掬水,细致快速地清洗伤口,说道:“我只担心五毒噬魂散,都怪我,沙穆隐只是针对我”看着任风侠身上狰狞可怖的伤口,心都缩成了一团。
方洛天道:“以爱为名随意伤人比什么事都可恨,师父遇上了个自以为是的卑鄙小人,何苦自责?”
陈世英颤声道:“可是这毒太霸道,天演教拿来对付叛徒逼供用的,解药也是毒药,没有几个人能熬得住解毒”方洛天再也装不了轻松,脸色凝重起来。
付吴迪剑法顶尖,平日做事却毛躁的很,不敢用他帮任风侠洗伤口,他在一边转来转去,面容扭曲,根本不敢直视任风侠满身的伤,说道:“那么大的风沙任师兄都过来了,解毒肯定会没事的。”
“师父,你没逐我出教?”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因为太过欢喜却又强力压抑,听起来异常别扭。此时却没有人觉出他语气的别扭,都因为他的醒来而高兴异常。
陈世英大喜道:“你醒了?太好了。”
任风侠面色苍白,眼中却泛起淡淡的喜悦,叫道:“师父。”陈世英禁不住落下泪来。
方洛天在旁边道:“师父为什么要逐你出教?”
任风侠道:“都知道为什么,何苦再来问我?”
方洛天叹道:“你根本就不记得拿没拿天书,为什么不说清楚,就这样一走了之?”
任风侠精神委顿,答不出话。
方洛天骂道:“死鸭子嘴硬,多说句话能死啊?你不说谁又知道这里面的阴谋?”洗伤口的手微一用力,任风侠痛的一缩,哼声道:“说不说还不都一样。”
付吴迪道:“那可不一样,你不可能偷天书,可是种种证据证明你偷了天书,你又来个沉默,谁都会以为你是默认,这被陷害与蓄意谋划可是天差地远,逼得师父不得不杀你,最后你又搞的满身是伤,你看看师父都成什么样子了?”
任风侠看着陈世英实在憔悴,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世英忙道:“我这是长途奔波累的,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就是苦了你,你的毒还不能解,先调理几天身体,好一些了我再给你解毒。”
任风侠道:“弟子明白。”顿了顿又道:“事实上,天书本就是从我手上出去的,而一切我都是记得的,就在王旭平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就觉得头痛,忽然就记起了盗书的经过弟子这一生最恨被冤枉,却在这件事上冤枉了周师兄,要不是师父明察,弟子罪孽只会更深。何况我连怎么中的迷药都不知道,又哪里有脸乱说话呢?”
三人都怔住了,半晌方洛天道:“就算记起来了,也该说清楚啊我知道,你肯定是想拼了你这条命把天书夺回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知道真相后是怎么样的心情?”
任风侠道:“我不配你们对我好”
方洛天气道:“你这人,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任风侠只觉得这句话熟悉,仔细一想,却想起了芝芝,继而想到了误中媚毒,脸色一红,继而惨白。
付吴迪哈哈大笑道:“任师兄竟然也会脸红!”
任风侠不理他,说道:“师父,有没有云芳尘的消息?就是云在兴的女儿。”
陈世英在一旁难受得说不出话来,闻言心中一凛,提起云芳尘他眼里都不由得流露出异常的温柔,连呼吸都变得不太一样,这样的任风侠她还从没见过,沉吟道:“我来就忙于天书,有消息就告诉你,你好好养伤。”
付吴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叫道:“你真的喜欢云芳尘?”
任风侠横了他一眼,方洛天怕他坏事,拿起块布丢向他,道:“小屁孩懂什么?去!催他们快点熬药,这么久了还不好,都干什么呢?”
付吴迪道:“可是”
陈世英不着痕迹的回眸一瞪,付吴迪立马闭上嘴,乖乖走出去了。陈世英摇头叹道:“这个呆子,什么时候能开窍。”
方洛天笑道:“剑术是天才,别的都是蠢才,拿他没辙。前几天我看见他在拿着李师妹送的手帕练剑,刺的都是窟窿,我问他,‘好不容易来中原,李师妹挑了这么个东西送了你,你干什么都刺破?’他莫名其妙的说,‘她给我不就是练剑的吗?这花花草草还不够我一剑刺的,也不送个花多的。’也不知道把李师妹气成什么样子了。”
陈世英笑着摇头,道:“痴儿,只知道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