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心里恨恨的,手将桌上的宣纸揉了个稀碎,吓得丫头们不敢近前。
“哼,哼,哈。”探春忽然阴险地笑了,侍书身子一激灵,向后退了两步吃惊地看着自家姑娘。
“铺纸。”探春一改方才的狂躁不安,这会气定神闲。
“是。”丫头不知所措,急忙铺纸。
探春挥墨泼毫,心情大为畅快。有太太那个荷包在她身边,料她命不久长。王府子嗣是何等重要,北静太妃怎肯让独生子娶个病秧子回府。
日落时分,皇宫北门大开。水涵骑着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北静王府的仪仗队,旌旗招展迎风而扬。随后北静太妃的马车出了宫门,水涵勒马侯在宫门口,待娘亲车驾过去,他迎上黛玉的马车,策马贴在马车一侧护卫着黛玉的安全,了缘大师和忘尘和尚步行随在黛玉马车的另一侧。
一行人赫赫扬扬赶往北静王府。
王府管家早忆受命备了素斋和饕餮大餐,李婵儿携黛玉和水涵同席,了缘大师和忘尘同席而坐。
“芷宁,大师,你们都是我北静王府的贵客,不要客气才好。”李婵儿举杯开宴。
“打扰施主。”
“多谢太妃。”
了缘和黛玉起身相谢。
忘尘自打进了北静王府,胸腔里跳动着心脏就总是一阵阵地悸动着。这王府的一切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可绞尽脑汁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他满眼的困惑大脑也高速运转着,急切地想揭开这一切的答案。
李婵儿偷眼瞄着忘尘,心里暗忖,瞧他的形容却也瞧不出破绽。用过晚饭,众人分宾主落坐,丫头奉上香茶。李婵儿再瞧忘尘,小和尚依旧是一脸淡然,完全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嗯,须得我再试探他一番。
“莲花。”
“太妃。”
李婵儿朝身后挑起一指,她的贴身丫头俯耳过来。
“你到菊园……”李婵儿压低声音,莲花频频点头。
“大师,素闻你医术高超,本宫婆母多年被疯疾所扰,大师慈悲可否给家婆母诊脉。”李婵儿说着婆母娘一脸的心痛和无奈。
“太妃言重了,只恐老纳医术不精让太妃失望。”了缘也没推脱,他之所以答应住进北静王府,也是怀着另一番心思。
黛玉低头抿着香茗,心里细细品味太妃的用意。她口中的婆母娘,不就是爹爹挚友水乾伯伯的生母吗?那场变故之后,水伯伯殒命,水伯母被逼自缢,水溶哥哥命丧黄泉。老太妃急疼攻心,发了失心疯。这些往事在娘亲活着的时候,她和爹爹每到水家伯伯忌日便要念上一回。
“劳动大师了。”李婵儿起身相谢。
“施主不必如此。”了缘大师还礼。
不多时,莲花携着位鬓发皆白,伛偻着身子老妇进皓月轩的正厅。老人家一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衣服及所带佩饰皆是上品。那间或一轮的眼神让人心生怜悯,“溶儿,我的溶儿。”老人家嘴里含糊不清念叨着。
“祖母,溶儿在这儿呢!”水涵笑着迎了上去,小心地扶着老太妃的胳膊。
老太妃扯开嘴角满意地笑笑,“溶儿,我的溶儿。”她抬起颤抖的手攀上水涵的棱角,她眼角垂下泪来。
黛玉瞧着的水涵小心翼翼,心里涌起一丝丝感动。
忘尘盯着老太妃,心口酸酸的心弦再次被轻轻拔动着。李婵儿瞪大眼睛在忘尘的脸上寻找着珠丝马迹,怎奈忘尘面如止水坐,打坐在椅上纹丝没动。
“确实是姑母多心,老太妃当年最疼水溶,如果这小和尚是水溶,多年不见,他绝不会无动于衷。”李婵儿想着,瞧够了水溶再瞧老太妃。自打变天之后,李婵儿成为北静王府名副其实的女主人,即便是老太妃疯了,不知怎么李婵儿每每见了老太妃,心里仍是虚得很。请了多少太医诊脉,都断言老太妃的疯疾已入骨髓,可李婵儿就是不放心。
水涵扶着老太妃坐稳。
“大师,您请。”李婵儿起身来到婆母身后站定。
了缘太师轻轻搭脉,细细诊视,轻轻地摇了摇头。
“施主,老人家此病久矣,老纳无计可施。”了缘太师颇有些惭愧。
李婵儿故意叹了口气,“大师不必自责,本宫倒觉得婆母娘此状更受用些。”
黛玉偷偷打量老太妃,观其眼、视其色、品其神,倒把老太妃的症状掌握了一二。黛玉不解,太妃此症并不难医,因何大师推脱?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是棒槌不成?哦!黛玉细品李婵儿的话,忽然明白了,水伯伯殒命,老太妃能留得残躯,多亏了这病吧!
“天色不早,请大师携爱徒到影月轩安歇。”李婵儿故意将师徒二人安置在离自己的皓月轩较近园子。
“谢施主。”了缘牵着徒弟告退。
李婵儿又和黛玉闲话了一会,命人给黛玉量体裁衣打制首饰,黛玉道谢。老太妃只静静地牵着水涵的手,慈爱的眼睛一刻都舍不得离开水涵的脸。
水涵也一脸的幸福和满足,这是他儿时最期待场景。为了得到老祖母的宠爱,他宁愿一辈子当水溶的替身。
掌灯后,李婵儿命人将老太妃送回菊园,老太妃闹着让水涵送。
“母妃,孩子去送,顺便送芷宁妹妹往兰园安歇。”水涵向母妃请了这差事。
“也罢。”李婵儿又打发四个婆子随黛玉入住兰园,照顾黛玉生活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