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的奴才,没大没小。今儿我就让你懂懂规矩,去,掌她的嘴。”王夫人明知失言失礼,却不想丢这个面子。失言又如何?老太太不在家,一个毛孩子能把长辈怎么样?
周瑞家的脸上仍是火辣辣的,她正思无法报仇,有了自家太太这句话,自是无须和这小丫头客气。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撸胳膊挽袖子抡圆了手臂就要掌雪雁的嘴。
“放肆。”春纤怒喝一声,单手抓住周瑞家的胳膊轻轻往怀里一拉,又使劲向后一推。只见周瑞家的犹如风卷枯叶一般身子轻飘飘地砸向西面墙壁的古董架。
“哗啦!扑通。”各式古董落地,碎瓷片子洒了一地,周瑞家的摔得鼻青脸肿背过气去。
“姑娘小心。”雪雁用手一挡,护着黛玉往后退了一步。破碎的瓷片划破了雪雁的手背,一缕鲜血渗了出来。
王夫人瞧着满地的碎片,心疼得直抽搐,那架子上摆着的瓶子,无一不价值千金,这会听了响,岂不让人心疼。
“反了,反了。来人,把,把这两个眼里没主子的奴婢给我绑了,卖到青楼去。”王夫人蹭地站起身来,指着雪雁和春纤大发雷霆之怒。
王夫人话音一落,门外拥进来十几个粗壮的婆子,凶神恶煞似的看着雪雁和春纤,却迟迟不敢动手,众仆妇方才见识了春纤的身手,只是虚张声势地将黛玉主仆三人围在中间。
“找死。”春纤握紧了拳头。
“春纤不可。”黛玉低唤一声,轻轻摇头。“王淑人,林家的丫头本郡主自会教训,不劳你费心。”
尤氏抹了把额头的汗,二太太乃是四品夫人,郡主的级别高出她岂止一两级?若是此事传到宫里,太后岂不是要治太太个大不敬之罪?想到此,尤氏陪笑近前道,“太太,芷宁郡主奉旨进京,一路劳乏,还是先请郡主歇息吧。”尤氏故意把重音放在“郡主”二字上,盼着能唤回王夫人的理智。
“一个外三路的郡主倒想要我的强,我女儿是贵妃娘娘,今儿我必教训那眼里没主子的丫头。”王夫人已是气昏了头,哪里听得进尤氏的劝。“还不动手。”
仆妇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挪步近前。
春纤握拳冷笑,众人僵持在此。
尤氏急得手心冒汗,求神告佛盼着贾母等人赶紧回来。
荣禧堂的气温降到了冰点,黛玉不怒而威,仆妇们你瞧我,我看你没人敢上前。春纤转动手腕微微冷笑,时刻准备迎战。
北静王府贾母和凤姐得信,急忙辞别北静太妃赶回贾府。贾琏迎到半路与凤姐等人汇合,回府的路上,贾琏将二太太吩咐开角门,郡主生气之事回了贾母。
“荒唐,别说你林表妹是有皇封的人,即便没有。她也是咱们贾府的贵客,亏她还是当家的太太,怎么如此不知理数。”
“快。”凤姐跟着贾母的小轿一路小跑,不断催促着抬轿的仆妇们。
“这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凤姐掀起帘子,贾母拄着拐棍怒气冲冲进了荣禧堂,只见仆妇们正围着一位俏丽佳人。
“老太太。”王夫人急忙离座,“不是媳妇不知礼数,林丫头的奴婢出言不逊,媳妇只让周瑞家的训斥几句,谁知那贱婢竟动手打人,还砸了古董架……”
“住嘴。”贾母怒喝一声。“滚,你们都滚下去。”
围着黛玉的众仆妇们得命散去,一个个也都松了口气,当真跟郡主的人动起手来,吃亏的怕是他们自己。
贾母理了理衣裙,正了正头上珠钗。极其恭敬地来到黛玉面前,“贾门史氏率众给郡主请安。”
黛玉闪身躲过,透过贾母沧桑的脸庞,她依稀看到娘亲的慈爱,心下一软,“外祖母不必多礼,黛玉给外祖母请安。”黛玉盈盈下拜。
贾母一把扶起,泪眼朦胧看着黛玉,想起短命的女儿,不由得雨泪滔滔。
“老祖宗,妹妹远道而来,水米不曾打牙,还是快请妹妹上坐吧。”凤姐假装拭泪,扶起黛玉往首位上落坐。
“外祖母您请。”黛玉推让。
“玉儿,原该你坐。我让你舅母给你赔罪。”贾母狠狠瞪了王夫人一眼,“还不给郡主跪下。”
“啊?我,是……”王夫人涨红了脸离位,咬着牙来到黛玉眼前,屈膝便跪,左膝已然触地。
“娘亲常常教导,‘大人不计小人过’,春纤扶王淑人起来。”黛玉这才拿眼瞟着王夫人说道。
“是。”春纤受命,伸手端起王夫人一只胳膊,中指用力往其腋下一点。
“哈哈哈。”王夫人忽然五官扭曲,不顾身份形象拍腿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丢人现眼。”贾母脸色一变,“你家太太的疯疾又犯了,还不扶她下去休息。”她拿眼一横周瑞家的。
“是。”周瑞家的明知春纤捣鬼,却也不敢多言,急忙扶着狂笑不止的王夫人退了出去。
王夫人一走,屋里气氛缓和。
贾母将贾府众女眷介绍给黛玉,众人依礼相见。
李纨一身灰衣看起来毫无生气,只有她眼中那抹掩饰不住的光芒让黛玉侧目。迎春与世无争安分随从;探春神采飞扬抓尖要强;惜春虽年幼却一脸冰霜。
琏二哥草莽却娶了位八面玲珑的媳妇,凤姐见礼后黛玉心里叹道。
贾母命凤姐设宴,席散吃茶之际言及贾敏染病离世。众人纷纷做拭泪状,黛玉虽是眼中含泪却隐忍着三分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