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姑妈打得好算盘,让咱们认薛家姑娘为义女,实惠倒让贾府得了。这下可好,薛家少爷犯了事,岂不连累了咱们?”史夫人想想这事就气得肝颤。
史老爷闷坐着吃茶,翘着一络山羊胡转着豆鸡眼,“别说了,只许贾府利用咱们,咱们就不能趁机捞点实惠?”
“老爷,你有什么高招?”史夫人眼睛一亮,扭着腰来到史老爷身边,谄笑着问道。
“薛家那丫头,果然生得好?比之元春如何?”
“老爷,那没法比。”史夫人想想元春的模样,再想想宝钗的花容,摇头道:“薛家姑娘正值怒放之龄,一朵牡丹花似的。元春娘娘青春已大。”
“好。”史老爷轻轻撇嘴儿。“万岁爷喜欢牡丹花,哈哈。”
“老爷,您的意思是?”
“瞧好吧!薛家此时落难,咱们要是帮她一把,薛家姑娘不把咱们当再世的亲爹娘吗?一会薛姑娘来了,你好生款待着。”
“嗯,好。”史夫人点头应下,“老爷,妾身当如何行事?”
史老爷扫了屋里众人一圈,史夫人朝外努努嘴儿,丫头婆子们倒退着撤出。史老爷压低声,史夫人频频点头。“老爷,此事能行吗?”
“放心,牢头姓马,他这差事还是我赏的,偷个个把人出来,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史老爷将他的计划托出,听得史夫人心里胆突突的。
“咱们园子里的牡丹开得正艳,我去找人挖几株大的供给圣上。”夫妻俩合计了一会儿,门外有人报说,薛家姑娘过府请安。
史夫人命人传话给云,让她到二门去迎接宝钗。
宝钗袖着银票,心里忐忑难安。妈妈病卧床上,哥哥待死牢中,姨娘袖手旁观,史家会施以援手吗?宝钗与史夫人有一面之缘,她尚好不准史家的脉。病急乱投医,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史府大门前宝钗下轿,看着眼前的朱墙铜门,她轻咬咬下唇抖擞精神,扶着莺儿的手静侯着。莺儿举了把伞遮住宝钗花容。
小厮们一瞧门前来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个看得傻了眼咂着嘴,恨不能把眼珠子的掉到宝钗主仆身上。可瞧着宝钗主仆衣着华贵,气质也有异于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众人也不敢轻薄。
宝钗进退两难之际,史府西角门一开。史夫人的陪房,康庄家的走了出来。
“猴儿,乱看什么?小心太太眼珠子挖了你们的。”
众小厮规规矩矩分立两侧,内里猜测着这位漂亮姑娘的来历。
康庄家的提裙款步下了台阶,来到宝钗面前纳福施礼,“请姑娘上轿,太太吩咐奴婢来接您入府。”
“多谢管家大娘。”宝钗言谢上轿。轿夫们抬轿进了角门,一缕幽香迷了小厮们心脾。
康庄家的引着宝钗轿子进了史府二门,宝钗透过轿帘向外瞧看。史府虽不及贾府奢华,却也是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却不十分修剪长势丰茂,来往仆妇衣着较贾府差了一等,言谈说笑极其散淡。
“宝姐姐。”宝钗正瞧着,忽听轿外传来一声亲热的呼唤,她巡着声音瞧去,湘云一袭红衣,满脸兴奋地迎了过来。
轿娘停轿,莺儿挑起轿帘扶下宝钗。
“宝姐姐,你的脚可全好了吗?”湘云往宝钗裙下瞧看,满眼是关切之情。
“劳妹妹记挂,已经全好了。两月不见,云妹妹越发出挑了。”
湘云脸一红,挎起宝钗的胳膊,心痛地说道:“姐姐可是清瘦了,薛家哥哥的事我听说了,姐姐你也别太伤心,离秋天还有些日子,让叔叔和婶娘帮你想想办法。”这也是上辈子的缘法,不知怎么湘云见了宝钗就认定她是个知己,婶娘认宝姐姐为义女,湘云更打心眼里把宝钗当成了亲姐姐。
宝钗眼圈不禁一红,这是哥哥出事以后她听到的最窝心的话。探春原也是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哥哥问了死罪,探春便没到过梨香苑,把自己当瘟神似的躲着。
“宝姐姐,别难过,婶娘等着你呢!”湘云见宝钗红了眼睛,心里也觉得酸酸的。
宝钗扯起一丝苦笑。
湘云心里叹道,美人就是美人,不拘怎样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湘云引着宝钗来到史府正院枕霞阁。
“宝钗拜见史太太。”宝钗紧走几步,迎上出门迎接她的史夫人,改称太太忍泪下拜。
“起来。”史太太一把拉起宝钗,“几日不见怎么憔悴成这样?打小了没爹,哥哥又贪上这样的事,可怜的孩子,真让人心疼。”她掏出帕子轻轻拭泪。
“太太。”宝钗的泪终于滑出眼框,跪在地上泣泪说道:“太太,宝钗今日要不识抬举了。”
史太太原以为宝钗要开口为其兄求情,急忙说道:“孩子,别难过,你哥哥的事,你父亲正在托人想办法,没到最后关头,就还有救。”
“太太,宝钗给您磕头,宝钗原是贱门之女,蒙太太抬爱认到门下,原是天大的造化,本该惜福好好孝顺母亲和父亲,怎乃哥哥不争气,出了这档子事,宝钗恐连累尊府,今日此来,特请太太收回成命,宝钗无脸承欢您的膝下。”宝钗说完已是泣不成声,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可怜。
宝钗一番话大大出乎史太太预料,她一时怔住,不知说什么好了。
“婶娘,宝姐姐可怜,您一定得帮帮她。”湘云抹着眼泪,摇着史太太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