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寝宫内挂了厚重的幔帘,明黄色丝毫没有给这间死气沉沉的屋子带来光亮,死亡的阴影压抑着房内每个人的心绪。皇后背对着床立着,神情严肃;床上躺着的是已枯瘦如柴的代宗,紧紧闭着又眼,似乎在做着一个冗长而痛苦的梦;庄妃手持汤药在床边伺候,脸上不时地闪过若有若无的厌恶之色。而地上黑压压跪成一片的则是太医和从各地请来的名医,他们的心情随着皇帝病情的时好时坏而变化。
“禀皇后娘娘,南宫若然在殿外候见。”在外头伺候的太监推开重重的木大门进屋禀报道,透过门缝射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不禁让皇后眯了眯眼;庄妃亦稍稍侧了侧身子,瞄了一眼门缝处的阳光,却又在皇后转头看自己之前撇过头去了;不同于两个女人心思的百转千回,倒在床上的老人似乎睡得更安详了些,丝毫没有被大殿上骤然紧张的气氛而干扰了美梦。
“她来干什么?”皇后本就对若然没什么好印象,又值她此刻正在为皇帝的病担忧,便更是没好气了。
“娘娘,是六爷的意思。”太监小声地凑到皇后耳边道,他是皇后安插在皇帝身边的探子。
“鸿儿?”皇后心中虽有疑惑,却对自己儿子办事能力十分放心,便放行道:“那就让她进来吧。”
“宣——”
若然提起长长的裙摆,正欲上前,手中却被从后头跟上的人塞进一张纸。疑惑地望了一眼神情严肃的弋鸿宣,又看看他给自己的纸,却无法十分明白这些笔力遒劲的字到底在说些什么,只得尴尬地小声道:“我……我不识字了。”
弋鸿宣一脸惊异地望向若然,要不是她的表情非常真诚,他还真以为她在说谎。无法,弋鸿宣只得凑上身去告诉若然呆会儿该如何如何做。其实弋鸿宣办事向来谨慎,只是今天他着实没有料到南宫若然会这么快就进宫来,看来范以安的名义还真好用!压下心头的异样,弋鸿宣赶在若然前头踏入代宗的寝宫。
“母后,父皇病情如何?”弋鸿宣进殿急步至皇帝床前,却也不看他一眼,只是问背向而立的皇后道。
“唉,还是老样了,这帮不中用的奴才!”皇后心情懊恼,也顾不得什么高雅了,对着跪在地上颤颤发抖的大夫们道。
“是啊,我说六王爷,你找来这帮庸医,到底有什么目的啊?”庄妃轻放下手中药碗,站在皇后与弋鸿宣中间,挑衅地道。
“若然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和六王爷!”虽然知道在此时打断他们之间的谈话有些不识趣,可若然只想快点完成弋鸿宣交给的任务,就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场了。
“是你?你来干什么!”弋鸿宣果然好演技,一副生气的模样不要说骗过了庄妃,就连若然都快相信他与自己有深仇大恨了。
“回……回王爷的话,若然是……是来给皇上看病的。”若然的演技也不输弋鸿宣,将一个胆小怕事的女人演绎得入木三分。
“看病?笑话!”弋鸿宣冷哼道,“难道我请回来的名医还不如你一个傻子?”
“你……”假装气结,其实刚才那么短时间弋鸿宣也只说了他的大概意图,却没想到若然与他配合得那么好。毕竟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若然是这样来解释他们之间的默契的。
“我说六王爷,你何不让凌夫人试试呢?不会你真的不想你父王康复吧?”庄妃虽然有些猜不透南宫若然突然出现的原因,却至少敢肯定她不是来帮弋鸿宣的,所以决定帮她一把。
若然感激地望了庄妃一眼,却见弋鸿宣正狠狠地瞪着自己,便又忙不迭地低下头去。
“那就依贵妃娘娘的,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弋鸿宣甩甩袖,依旧是很生气的样子。
若然其实并不懂得望闻问切,没有先进的检查仪器就就足以让她束手无策,直愣愣地瞪着躺在床上的代宗许久,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皇上气火攻心,有些中风,外加又感染了风寒,这种病症说简单亦简单,说难实在又真的是很难……不知你会又有什么办法?”端着热腾腾云的汤药进来的一道身影走近若然,他用极响的声音在大庭广众下说出了皇帝的病情。
若然感激地回望范以安一眼,其实早在她刚才碰到弋鸿宣的时候就明白了要自己进宫的根本不会是范以安,而应该是弋鸿宣才对,只是能再次见到范以安,若然非常高兴。
“你倒快说怎么治啊?”皇后对若然的嚰嚰唧唧有些不耐烦,急促道。
“有这么多位大师在场,若然实在不敢乱讲。”若然谦逊地道,低眉顺眼的样子让人看着闷闷的。
“是不敢,还是不会?”弋鸿宣似乎是与若然对上了。
“我……”若然先是一阵支吾,才缓缓道,“中风不是一时三刻可以治好的,但可以先帮皇上除去风寒。“”
庄妃见弋鸿宣的脸然有些难看,便知若然说对了,于是得胜似地追问道:“那凌夫人可是有了治病的良方?”
按方才范以安私底下的暗示,皇帝似乎是对青霉素有些过敏,这样一来范以安就束手无策了,可这不代表她南宫若在没有办法。于是自信地道:“若然这就回去制药。”
“什么药是皇宫没有的?要你回去制?”皇后有些疑问。。
“这……”若然显得有些为难。
“凌夫人就留在皇宫制药好了,在这儿,有本宫为你作主,没人敢为难你的。”庄妃如今的一番话倒与那日在围山上弋鸿宣的那番措辞极为相近。
皇后接受到庄妃挑衅的眼神,倒也不十分恼,只是对若然道:“如果皇上在你手中出半点差池,本宫定唯你是问。”皇上被若然打理了一番,病情有所稳定,庄妃也终于舒了一口气,回到昭阳殿中,小安子早已打探好了情报在内静候。
“说吧。”看来这种报告在昭阳殿中已是一种例行的公事,庄青霜随意地坐下,对小安子道吩咐。这个男人追随了她多年,为了她出卖主子,为了她丢了男人的命根子,庄妃不是不感动,只是习惯了这种保护,渐渐地习惯地以为这是理所当然。
“今日萧氏和崔氏的人前后脚到了凌府,却被凌君涵有意地安排在了一起,两家人的招纳使听说还在凌府大干了一场,场面相当难看。”冷安报告的是凌君涵没有投靠萧氏或是崔氏的消息,虽然这个年轻人能干又忠于庄氏,可冷安内心依旧有些怪怪的,他对凌君涵并无半点好感。他恨每一人跟庄妃有染的男人,可他却更恨那个夺走庄妃心的男人,虽然这个男人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可以庄妃的心目中,他依旧比不上这个死人一分一毫。
“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庄妃倒是一脸的自信满满,她一身中遇到的男子只有一个不在她的掌握之中,而且他也因此付出了血的代价,“今日南宫若然会出现在皇上的寝宫,我便知是他的意思,我便知他不会背叛我,甚至他还让南宫的女儿归顺了我庄氏。”
“是,娘娘。”冷安本想说些什么,却又将到了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
“事到如今,你再也没有理由怀疑他了吧?”庄妃怪瞋地望了一眼冷安,虽然明白他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好,可庄妃依旧不喜欢。
“是,娘娘。”冷安也没有多话,只是低头诺着。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南宫若然还真有些本事,这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倒被点轻轻一弄就好了。”庄妃以为是凌君涵完全搞定了若然,才能让她为他们所用。虽然想到这个男人会与这个女人会有怎样的云雨心里会有些难过,可庄妃早就过了少女怀春的时候,她席懂得有比男女之情更重要的东西需要自己去花心思。
“我也去查过,可始终查不出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至于她的医术师从何处,也无处得知。”庄妃一早便派人查了南宫若然,好在她没有怀疑若然与冷傲之的关系,不然仅凭这一点,若然纵使十条命也不够她杀的。这一点若然也从南宫敬德处得到了证实,庄妃只知冷傲之欲娶慕容瑶,却并不知道他们育有子女,即便是南宫敬德本人也不知道这个世上有冷若涵这个人的存在。
“现在是关键的时刻,我也顾不那么多了。只要她能在我搞定传位圣旨之前保住老头子的命就行。”现在一方面太子已攻到家门外,另一方面萧氏亦对皇位虎视眈眈,庄妃也只能大胆启用人才,做最后的一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