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鸿宣的身体一日日地好了,可蔚舒萌的病情却一日沉似一日,怕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要她打理后宫是不大可能了。
弋鸿宣便下旨要德妃凤纭代为打理后宫,梓瞳从帮协助,一时倒无人敢二话。
一日,梓瞳照例去咏凤宫给太后请安。太后笑着对梓瞳说:“梓瞳,哀家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随着太后出了咏凤宫,早有一乘杏黄小轿等在外面,太后上了轿,梓瞳上了另一顶轿。转过了几重门,就出了后宫,转到前面勤政殿来。勤政殿是弋鸿宣上早朝的地方,梓瞳不禁有些吃惊。太后带着梓瞳从勤政殿的后门进去,小太监们看到太后都纷纷行礼,太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转过几道门,太后拉梓瞳进到了一个小屋子里。这个屋子很小,四壁没有窗户,只在东面的书案上点着两支蜡烛,两个人站在里面就觉得有些挤。梓瞳心里正在疑惑,要开口问太后。太后却示意她别说话,突然梓瞳听见有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似乎是大臣们在三呼万岁。梓瞳吃惊的看着太后,太后只是微微笑着并不说话。
凝神细听外面的声音,只听有人说道:“臣御史高行周有本上奏。”
就听见弋鸿宣说道:“高爱卿所奏何事?”
只听那个声音回奏说:“臣启陛下,盐政之要不言而喻,其一,盐每年所纳赋税占天下赋税十分之一;其二,我天朝现以盐与北朔贸易,换得马匹等物;其三,每年以盐赏赐边陲诸夷,诸夷利于赏赐,因此不犯边陲。故昔日太祖皇帝设弋南、川滇、闽粤三大盐务府,分管弋南等三地的盐务。且令民间不得擅自买卖盐,盐都要卖与盐务府。而这三大盐务府又以弋南为最,弋南所产的盐又占天下十分之四五。太祖皇帝时弋南盐务府每年交盐三十余万担。而去岁弋南盐务府仅交盐十三万担,不足昔日一半。长此以往,必使国库空虚,且以何与北朝交换马匹?又以何赏赐边陲诸夷?这其中必是大有文章,微臣望陛下彻查此事。”
只听弋鸿宣的声音:“户部如何看待此事?”
只听一个声音回奏:“臣户部尚书启奏陛下,高御史所言甚是。去年弋南盐务府所交赋税却较往年略少,此皆因弋南旱涝连年,加之刁民凶顽,私下贩卖盐,弋南盐务府禁查不力。臣已发部文切责弋南盐务府主事之人。”
就听高行周说道:“陛下,尚书所言不实,去岁弋南虽有旱涝,可未成灾。且弋南盐务府非去岁一年所纳赋税不足,近七、八年来,弋南盐务府所纳赋税逐年减少。此皆因弋南富户倚势侵吞百姓盐涂,不交赋税,卖给奸商。而弋南盐务府诸官暗中与富户、奸商勾结,私下贩卖盐至北朔,鲸吞国之赋税,中饱私囊。上三个月兵部以盐与北朔换战马,只换得一、二百匹。盖因奸商已私下以盐与北朔换得战马,故此北朔不肯再换。”
弋鸿宣忙问:“兵部有何话说?”
就听有人回奏:“臣兵部尚书启奏陛下,前三个月兵部以盐与北朔换战马,却只换得一、二百匹,后兵部只得于民间购得战马两千余匹,个中缘由臣实不知,还望陛下明鉴。”
弋鸿宣半晌没有说话,就听户部尚书说道:“此必是北朔包藏祸心,因此不肯换战马与我弋阳。”
只听高行周朗声说道:“陛下,北朔虽未与兵部换战马,微臣却探听得前三个月一个叫慕容吟风的商人,用盐与北朔换了两千余匹战马,而兵部只得从这个叫慕容吟风的人手里买得战马。”
过了一会,才听到弋鸿宣的声音:“爱卿,高御史所言是否属实?”
只听兵部尚书说:“微臣启奏陛下,兵部上月确实从一个见慕容吟风的商人手里购得两千匹战马。”
弋鸿宣又问:“这个慕容吟风是什么人,他怎么能有如此多的战马?”
呃?梓瞳心中着实发笑,弋鸿宣岂不认识慕容吟风?不过,话说回来,除了苏清政,还真没人敢在现在担慕容吟风下水,要知道慕容吟风可是当朝右相慕容坤的儿子呀。虽说他未在朝为官,但事事牵动慕容家,看来苏家要对慕容氏下狠手了!
高行周说道:“微臣启奏陛下,这个慕容吟风原来来往于我朝与北朔之间贩卖货物,后这个慕容吟风勾结弋南的富户、盐务府官员专做盐买卖。弋南的富户将产下来的盐私下卖给慕容吟风,而非卖给盐务府。慕容吟风再将盐转卖给北朔换得马匹诸物,然后将马匹诸物卖给我朝,获利甚巨。而慕容吟风将所获之利分给盐务府诸官,盐务府诸官员伪作不知,狼狈为奸,鲸吞蚕食国家赋税。”
只听弋鸿宣大怒:“弋南盐务府诸官太过嚣张。朕一直忧心弋南盐政,不思至此地步。高御史,朕令你彻查此事。”
只听高行周说道:“微臣谨遵圣旨。”听到这里,太后看着梓瞳微微一笑,梓瞳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回到瞳然阁,梓瞳忙派人叫来了心腹——上书房当值太监连祁,他亦是凌君涵时期留下的。上书房共有八位当值太监,主要负责帮弋鸿宣将奏折的内容整理成摘要,因此他们这些人对朝中的内幕极其熟悉。
梓瞳问连祁:“弋南盐务府是谁的人在管?”
连祁忙说:“回昭容娘娘的话,弋南盐务府的总管叫秦景进,是慕容大人的心腹。”
梓瞳又问:“那御史高行周是谁的人?”
连祁顿了一顿,这才说:“这个高行周是苏大人的人。”
梓瞳打发了连祁,事情现在已经昭然若揭:这个弋南盐务府之所以敢如此猖狂,就是它背后有慕容坤这个靠山。想必弋南盐务府贪墨的钱财有很大一部分送给了慕容坤,试想慕容坤在朝中拉拢朝臣,收买人心这一切处处要钱,没钱拿什么让这些人为你效力?
而这一切想必苏清政早已清清楚楚,他选在此时揭露弋南盐务府的弊病,就是不甘心居于慕容坤之下,一心想取而代之。现在苏清政终于动手了,要借弋南盐务府要扳倒慕容坤,因此指使自己的党羽参劾弋南盐务府。
而太后恐怕早就知道弋南盐务府贪墨之事,她也早就打算以此事来扳倒慕容坤。弋鸿宣似乎也知道这件事情,这个弋南盐务府看来是慕容坤的一个软肋。按理说,苏清政将此事提了出来,应该说是一件好事,可为什么太后的神色有些忧虑呢?
而说到梓瞳在这次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当是一个最大的受益者。她一早就算准了苏清政会借盐务案对付慕容氏,而其实盐务真正的受益都还是梓瞳,慕容氏空顶了罪名,却头来却捞不到什么好处。
只是梓瞳不想慕容吟风出事,慕容坤想在朝堂分一杯羹,他是死有余辜,可慕容吟风是无罪的,比起朝堂,他怕是更愿意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吧?
梓瞳坐在窗前,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清楚了,那么她在这之中又该怎么做呢?
突然素芬跑了进来:“昭容娘娘,太后娘娘叫您过去呢。”
梓瞳随着素芬到了太后的寝宫,便见太后抬头看着自己说道:“梓瞳,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梓瞳按照心里计划好的说道:“启禀太后娘娘,这件事依臣妾看来应该在过与不及之间。”
太后惊问道:“怎么个过与不及之间?”
梓瞳低声说:“启禀太后娘娘,臣妾认为这件事情既不能不让苏清政动手,但太后娘娘也不能袖手旁观。如果借苏清政之手打一打慕容坤的气焰,臣妾觉得可行。他们二人蚌鹬相争,太后娘娘正可坐收渔人之利。可如果苏清政试图借这件事情将慕容坤掌握于股掌之间,那臣妾认为就不可行。那么苏清政的势力就会过大,反而不好控制。因此臣妾认为太后娘娘对于他们二人的这场争斗绝不能袖手旁观。”
太后看着梓瞳:“那你说哀家应该怎么做呢?”
梓瞳笑着说:“太后娘娘,这件事情最关键的人就是那个慕容吟风,如果太后娘娘能把慕容吟风拉过来,那么太后娘娘就能将慕容坤掌握于掌股之间。”
太后只是看着梓瞳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哀家要如何才能让慕容吟风听命于哀家呢?他可是慕容坤的儿子呀!”
梓瞳跪了下来:“臣妾大胆,臣妾倒想见一见这个慕容吟风,这个人绝非寻常人物,他是这盘棋中最重要的一个子。臣妾自有办法。”太后慢慢的点了点头。
梓瞳又说:“事不宜迟,免得让别人先下手,臣妾这就去见这个慕容吟风。”
太后点了点头,“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