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民女烦请大人请金府丫头小翠上堂作证。”若然早知道即便找来范以安作证,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依旧不够完整。
“传!”
“民女小翠拜见县官大老爷!”小翠一上堂,便急急地跪下,身体还止不住地颤抖。
“小翠,把那晚你的所见,讲给大老爷听,别怕。”若然俯身轻轻拍了拍小翠,示意她不要太紧张。
“是。民……民女在戌时初隔……隔着房门问过夫……夫人要不要加水,夫人说……说不用了。”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小翠才断断续续地将不过十几字的话讲完了。
如此一来,若然的不在场证明算是充分了。只是众人忽略了一个盲点,那便是其实在小翠来问秀心话的时候并不能确定若然是否还在房中。自信在场的那些人的智商不可以发现这一点,若然便放心大胆地朝简沛山投出胜利的笑容。见对方灰溜溜的表情,若然好不快乐,可想到简沛山有“师妃居”云苒姑娘替他做不在场证明,那秀心到底是被何人所害的呢?
案情一审下来,竟毫无所获,连唯一的嫌疑犯也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县令只得下令延后再审。
虽然案子暂告一段落,可若然着实没有闲着。十月里(这里的月份全按阴历计,故一月即为正月),除了继续吞并别的绣庄外,若然倒是一门心思地扑到了与范以安研究青霉素上。功夫不负有心人,又或者是因为范以安在医学上特有的天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俩人通力合作竟真搞出青霉素来了。不巧若然又感染风寒,她牺牲自我,尝试这种自制霉菌,效果不错,比范大夫的药剂还快上些许。这引得范以安的赞赏不断,若然便央着他取个名字,范以安到底也是个读书人,竟想出“曼青”这个雅名来。
“阿婆,这街上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风寒刚愈的若然才出门便发现街上多了许多衣衫不整的流民,与繁荣的绫罗街景极不相衬。
“姑娘有所不知,老婆子我听说南边着了饥荒,大量的难民都往我们北边涌。要不是知府大老爷怕那儿的瘟疫传到这里,下令关闭了城门,我们这绫罗城恐怕是装不下那么多难民的。”一个满头银白的老婆婆回答道,脸上的皱纹随着嘴巴的张合而上下颤动着。
“姐,怎么好好地会闹饥荒,而且还有瘟疫的呢?”这几日来都是遥儿在照顾自己,想着自己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悉心照料,若然心里着实感动。
“这位姑娘面生,倒是长得好生俊俏,实不相瞒,老婆子的儿子在府里当差,听上头人说是那帮南蛮子搞的鬼。他们那些子人最喜搞个蛊啊惑的,闹腾得我们南边不得安生。”这位老婆婆倒是健谈,“听说留在南边没走的人死的死,病的病,唉,朝廷像是派了个什么将军,听说是个大官前去镇压呢……唉,也不知道造的什么孽啊……”
若然也没细听这个老婆婆的言语,只见街头拐角处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便让若遥回去将自己这几天提取的“曼青”取出风干。中药实在太苦,而且是药三分毒,实在不合适她这个吃怪了胶囊的人,而若然她自己则前去街角看个究竟。
“各位乡亲父老,大家要为小女子作主啊。小女本是如南人氏,我们那儿闹饥荒‘大头’,我与爹爹进绫罗城看病,不想这庸医竟将我爹爹的风寒诊成瘟疫,几付药下去,我爹他就……”钻出人群,若然方才注意到这个口齿伶俐、思路清晰的小姑娘竟也长得甚是清丽可人,只是脸上的尘芥土灰掩埋她的空灵特质。
“你这小丫头怎不知好歹,你爹爹得的是恶病,得‘大头’的有几人能活,如今死了却来赖我?若不是当初你好求歹求,我也不会医你们!”看来这个四十上下、枯瘦如柴却念念有辞的男子应试就是那位“庸医”,只见他如豆的眼珠一转,道,“你如今再来纠缠,莫不是想诈钱?”
“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黑心,一付药收我们一两银子也便算,竟还只拿些萝卜根子来充数,各位叔叔伯伯,你们看好了,这就是他配给我爹爹的药!”小姑娘颇为激动地将一滩药渣子洒在地上,气愤地道,“我爹爹如今已经死了,你们赔钱给我也无济于事,我只想这绫罗城里的百姓都看清你们的真面目,不要再上当受骗了才好!”
“萝卜根,的确是萝卜根呐!”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于是很多持看客心态的百姓纷纷倒向这位小姑娘。起哄、叫嚣声顿时响作一片,看来平时这药铺也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不然此时也不会落得如此。
“是谁家小娘子在此地撒野啊?”一个颇具恶少气质的土流氓上前道,身旁跟着两个打手模样的人,恶少扯开破嗓子道,“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没我的允许,我们的孙掌柜是你们想动就能动呢?哟,这小娘子长得好生标致呀!来,让大爷我给你作主!”
若然在心里着实厌恶这个脸上还贴着狗皮膏药的恶霸,心里却有几份憧憬,想要看看这个入了自己眼的女子是如何应付的。
“这位大官人,奴家……奴家的爹爹丧命于歹人之手,这您也能做得主?”这个女孩够特别,此时即便身陷如此危难的局面也能临危不惧,倒是更合了若然的意。
“那小娘子你倒说说看,有用得着本少爷的地方,定是义……义不……容辞。”这恶少还学得文人酸溜溜地用成语。
“奴家要告发的就是这害人性命,谋人钱财的孙谭才!”果然人如其名,“贪财”,“奴家这一路来听人说大官人与这孙‘贪才’狼狈为奸,可今天看大官人要为我作主的样子,实在不像,奴家窃以为是世人都误会了大官人,今儿个大官人自可好好作为一番,也堵了世人的嘴!”好生厉害的小娘子,她的一番言语倒是让这恶少“左右为难”了!
“你,你……你这小娘子不识好歹,如今且随我回去!你若从了我,以后锦衣玉食我也让下人好生伺候着你,若是不从,这少不了皮肉之苦!”若然也没想到这个恶霸如此沉不住气,又横行无忌到这副天地。
说罢,两名打手便上前要去拉扯这美人。
“慢着!”见小女孩被他们抓得衣服都有些凌乱了,若然一个不忍心,便开口道。
恶少见来人亦是一少女,姿色倒也还过得去,色心大增,道:“你是何人?胆敢管本大爷的事?还是小娘子你也耐不住寂寞,想要大爷我赔赔你啊?你们都这么美,竟叫大爷我一直间难以决定今晚先宠谁了!哈哈哈……”
“阁下尊姓大名啊?小女子对阁下也甚为感兴趣,若蒙阁下不弃,留下名帖,他日必登门拜访。”若然扶起刚才因与打手推攘而跌倒在地的小美女,转而又道,“那日听县丞大人提起有个小舅子在此地,今日见阁下仪表堂堂,莫非就是您?”
“想不到你还认识本少爷我?”这恶少倒也不笨,望着若然淡然的神情、不俗的衣着陡然生出几丝警觉来,“你,你是何人?”
一旁的打手似乎意识到了,俯身在他耳旁说了些什么,恶少便神色慌张地走了。若然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毕竟世上这样的人太多,不是她现在惩治了一个就可以了事的。而且估计他刚才这样离开,也只是忌惮着若然那深厚的“人际关系”——毕竟若然与知府大人都熟识,不要说是一个小小的县丞了。呵,思及此,若然不禁摇了摇头,与知府也才只相处了三个多月,又哪来的深交呢,只是人们捕风捉影,自己吓自己罢了。
不过经过刚才那事,也让若然意识到了若想要这世上活得潇洒,必要的权势还是不可少的,想到自己接下来恐怕要像在现世一样为有权有势而努力,若然心中感到一阵凉意。
“多谢姑娘出手搭救,小女子不胜感激。”小美人的感谢将神游的若然拉了回来。
“姑娘言重了,我也只是佩服姑娘的这番勇气而已。”若然倒的确是喜欢这个倔强、冷静的女子,想到她不过十五六的岁的年纪,竟有如此能耐,心下亦佩服得紧。
“姑娘谬赞了,丫头只是发现那歹人与我爹爹的药竟是萝卜根子,一气之下便要与那恶人争一争是非,到底是莽撞了。若没有姑娘相救,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若然见对方如此温婉谦逊,倒是起了进一步了解她的意念,故道:“敢问姑娘芳名,今后有何打算?”
“实不相瞒,小女子唯一的亲人如今也离我而去,我委实没什么去处。我看姑娘也是富贵人,就请姑娘收下奴婢吧!丫头我什么粗活都会干,还望小姐不弃!”说罢,美人俯身下拜,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大珠小珠落了玉盘。
“快快起来,我收下你便是。你叫丫头?”若然想反正家中也正缺一丫环,如今能找着这么聪明伶俐的一个,也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恩,爹爹只唤我丫头。”丫头说罢又簌簌地落泪。
“那从今日起你叫慕吟,可好?”若然略作思量,道。
“谢小姐赐名!”慕吟想着抹去眼角的泪渍,似乎对这个名字欢喜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