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公子”口气很生硬,心情很羞恼。
(四)
江挞发现,如果他一辈子都得关在牢房里,那么林今因无疑是个很好的室友。
先就说他那一天三变化、随时随地无准备无目的发作的个性肯定不会无聊,更兼可以时刻提醒自己还是个正常人。再就是这家伙是个名副其实的夜猫子,白天的时候睡觉,晚上出来捕食,哦不对,是吃饭,这样的习惯的直接收益者就是那张不怎么大的床。本来吧,牢房又不是客栈,是肯定不会给你备什么大床的,而两个人一起睡则必将直接导致小床的体力不支,寿命减短,但江挞他们牢房的小床就完全没有这个困扰,白天林今因睡,晚上江挞睡,分工均衡得就像公鸡打鸣、母鸡下蛋一样明确。
如果说江挞连林今因的间歇性发作都可以容忍,那么看他连续2个时辰拿着鞋子满场打老鼠就更可以理解为是为民除害的英勇行为。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嘛~~
屋子的一侧,林今因高举圣火般地手握鞋子,单脚立在墙边,万分紧张兼虎视眈眈地盯着墙角的一个老鼠洞,眼皮一眨不眨。
“呃,这个,林兄,江某认为这老鼠是不会出来了,你还是把鞋放下来吧。”
“你确定它们等会不会又出来?”林今因狐疑地看着江挞。
“至少没2、3个时辰是不敢了……”开玩笑,老鼠也是有智慧的,为你一口破牢饭差点断子绝孙值得吗?江挞看着满屋子的血肉模糊,心有余悸。
“哼,算它们走运,”趴地一声,林今因把鞋往地上一掷,大叫一声,”哎呀,累死我了!”
他摊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随着那英勇地一掷,江挞感到自己的心跳跟洞里的老鼠一样又受了次惊吓,毕竟,那”趴—” 、”趴—”、”趴—”的声音和印象中随即出现的老鼠的血腥画面实在太恐怖了。
今天是他们决定出逃的大日子,可是在行动之前林今因却一再坚持要对牢房里的老鼠进行最后一次大围剿!虽说累是累了点儿,无聊也的确很无聊,可是这对他们之后的出逃行为可是起到良好的铺垫作用啊——麻痹看守,无数次的”看你往哪逃,趴——”的噪音看守不想听都不行,当然等会要是没动静了也只道是打老鼠太累休息了的关系。
等林今因休息够了,两人就翻开墙边的几块砖,一前一后从地洞里钻了进去,然后江挞再把砖板归回原位。
这地洞又黑又潮湿,两人好不容易才点燃了火折子半蹲着往前走。
“林兄,你这地洞挖的还真是不错。”一般人挖地洞都会遇到泥土疏松,地点不明确等问题。而这地洞不但稳固,而且没什么旁枝末节,可见挖洞之人必是十分熟悉地形。然,普通上山盗宝的贼又怎会对翠柳山庄的地形如此熟悉,既然熟悉又怎么会被抓?江挞毕竟是老江湖,他早见林今因长衣雪白干净,除非牢房也可以洗澡换衣服,要不然哪像多年在地底挖洞的样子,再看这地洞的情形,不禁试探问。
“那当然,本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区区挖个洞还是不在地上,有什么稀奇!”林今因倒是不觉有异,自夸起来。
看他一派自然无恙的口吻,江挞再试:”林兄,虽然你我二人是萍水相逢,但在下还不知道你师承何派,日后也好相见。”
“我四海为家,不属于任何门派,林兄日后若要找我,只拖定州展家稍个信就可以了,反正他们干这行的肯定能找到,至于我师承是谁,你想知道啊,嘿,我偏不告诉你!”
一式太极八卦掌将所有问题通通给推了回来——江湖上漂泊流浪、四海为家的游侠甚多,这类人多是深怀绝技,且背景神秘,什么出身、武功师承何处都是迷,更有甚者就连姓名说不定都是假的,这林今因,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啊——疼——”江挞正踌躇间,忽听前方林今因一声惨叫。
“林兄,怎么了?”江挞在后面什么都看不到,焦急地问。
“有,有老鼠,还咬了我一口,好疼啊……呜呜……”林今因哭了起来。
不就被老鼠咬了一口吗,哦,就准你抄人家九族,不准人家报复性地咬你一口啊,有时候江挞真怀疑林今因是不是女人,怎么感情这么丰富,前一秒还兴高采烈,后一刻就能失声痛哭,再过点时间他居然又喜极而泣了。好在接下来的路程没发生什么事,二人继续往外爬。
约是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二人终于到了地洞的尽头,前面的林今因抬头敲了敲墙壁,声音空洞,可见墙的对面就是井中了,他用内力把土墙推倒,二人终于重见天日。
“林兄,这果然就是口枯井,我们一起飞上去吧……林兄,林兄?”
江挞甫呼吸到新鲜空气,想到一会就能离开这翠柳山庄,一时高兴竟没发现林今因早已摊倒在土墙边,不醒人事。
“林兄,你怎么——”
(五)
“小天,小天,刘先生的课好生无趣,我们去外面掏鸟蛋吧……”
“小天,银儿说今天厨房做了蜜枣糕,嘻嘻,跟我去偷几个尝尝?”
“等会练完功不就可以吃了吗?”
“那有什么意思,东西当然还是偷了的好吃!”
“……”
“鹅 ,鹅 ,鹅,曲项向天歌。黄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不对,是白毛。”
“小李子养的就是黄毛!”
“那是小鸭子。”
“……”
“呜呜……娘说你做的风筝比我的好,你很得意是不是,讨厌鬼,我再不跟你玩了……”
林兄,林兄,你醒醒,醒醒……
是谁这么吵?再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哪 个 不 要 命 的 敢 掐 我 的 脸?
林今因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火光映照下江挞焦急的脸,耳边听着他焦急的声音:”林兄你醒了?啊,不对,是林姑娘……你,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感到人中穴的疼痛,理所当然地认为睡梦里掐自己的人就是江挞。
“你,好样的……”居然敢掐我?才说了几个字她马上发现自己内力全无,全身酸痛,不禁睁大双眼满是惊恐,”我这是怎么了?”
“你中了西域断魂散,内力全失,不过你放心,我为你度了真气,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江挞的安慰声传来。林今因心里定了定,这才发现自己平躺在一个狭小的山洞里,旁边是一小堆篝火。
“我中毒了?”她问,”什么时候,啊,是了,一定是那只老鼠!是谁这么大胆敢用这种计谋陷害我!”
忽地一阵风吹过,她感到胸前凉嗖嗖的,赶忙紧张地看向胸前,可惜体力不够,平视看不到多少(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坡度”不够),但从身体传来的感觉,与皮肤紧密相连的衣物质地似乎有些不同,遂惊恐地看向江挞:”你……”
“林,林姑娘,情势所逼,在下不得已才……那咬的地方又是,又是——”江挞已经语无伦次,急得直跳脚,到得后来干脆一下朝林今因跪下,直视她的眼睛说,”林姑娘,我知道现在江某说再多话也挽回不了姑娘清誉,你放心,等此间事一完,我一定自插双目给你一个交待,若……若你觉得不解气,就是要我将命赔给你我也无二话!”
林今因也知道这是特殊时刻的特殊办法,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为她疗伤,她早已没了性命,也就根本没机会要他谢罪了。按说虽然两人萍水相逢,但她这两天对江挞的为人还是有数的。此时看他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能当场自刎赎罪,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只好转移话题,问:
“现在我伤成这样,翠柳山庄的追兵必定在后面追着,你还要回去拿那什么药茶王吗?我们已经打草惊蛇,现在想要混进去是不可能了,如果你要去送死,那我怎么办?也在这里等死吗?”
她这话句句为了自己,换了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要不高兴的,更有甚者会怒斥其妇人之见毫无血性。可江挞不然,听完她的话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是,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就算要再闯翠柳山庄,我也要先把你安顿好才行!”说罢,他长叹一声:”这样,我也就只有先将药茶王的事放在一边了。”
当下再不言语,一矮身,将林今因背在身上,向着树林里藏大风筝之处大步而去。
晚间的湿气浓重,江挞早把自己的衣服脱了裹在林今因的身上,还摸摸后脑不好意思地说:”衣服不干净,你先凑和着,好歹过了这一夜我们下了山就好了。”
林今因没有说话,在黑暗中怔怔地看着他,看他傻笑着踯蹰的模样,看他笨拙地背着她,小心地不碰触她的伤口……忽然感到暖暖的热流汇到了四肢百骇,暖到了眼中都有了湿意……
是,他看来比别的男人傻,既不会说话也不会讨人喜欢,还是个笨贼,可就是这样的他,却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和感动。
这一夜趴在江挞背上的林今因,难得的没有露出丝毫嫌弃的意思,没有说刻薄话也没有哭哭啼啼地装委屈,她将脸颊贴在江挞散发着热力的背上,感到颊下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似乎能透过皮肤,直直地传递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