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挞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这又是哪路的神仙?
“我吵醒你了吗?”那人忽然转过身来看着江挞,问。
“……”
要说他的背影已经极漂亮,可一转过身,才知道脸更是美丽。自古以来,男人用”美丽”来形容向来是种侮辱,但当那张如画面容就这么不设防撞进江挞眼中,他身为男人的小心肝猛地一颤,脑子里还真没跳出除了”美丽”外的第二个词。
要说江挞是粗人还真是,换了任何一个有心眼的人,看到眼前这位”公子”,十有八九要猜出乃是女红妆!但江挞这老实人愣没往那一处想。
江挞早已看得痴了,瞪着的双目慢慢形成了一种习惯性的姿势,此时由于太过惊异于一张出尘绝世的面孔而睁得更大!
脏乱无比的牢房中,某位美人在床前微微俯身,柳眉轻皱,满脸关怀:”喂,你是醒着的吧?”
江挞”腾”地一下红了脸。假装粗声道:”废……废话!”
“噫,看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像那张飞,能睁着眼睛睡觉呢!”这位公子的声音也极好听,虽不似女人骄柔,但却另有一番柔媚的风情。江挞感到浑身不自在,要换了从前,他是最看不上此等娘娘腔的男人,可,可……他也不明白此刻为什么心如擂鼓,紧张得连话也不知道怎么说!
那公子又靠得更近一点:”既然醒着,我刚才问你的话怎么不答?”
江挞终于缓过神来,身子向后退了退,答:”是在下的错,在下因伤口疼痛醒过来的,与公子无关,还请莫要自责。”
“啊不自责不自责!我好的很啊!哪,你都说不是我吵醒你的,等会可别又反悔让我给你做牛做马喂你吃饭,我这人啊,最不禁人哀求了。”他看着江挞暂时不能动弹的身体,选了个角落远远坐下,拍着胸口放心地说,”在这牢里,我们还是祸福各担,不要托累别人的好。”
刚 才 谁 觉 得 他 美 来 着!
“在下不需要!”江挞气得强行直起身子,却疼得直冒冷汗。
“你还是不要乱动吧,被人浑身点了38处大穴,若不等血液自行冲散,会很疼的。”那人一脸同情地说。
“疼?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疼!”江挞咬着的唇都泛出血来,还在试图活动双臂。
“啧啧啧啧……”那人似无奈地叹息,”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这般无聊,爱逞匹夫之勇,装热血很流行吗?还是时下的小姑娘们吃这套?当然像我这么俊俏的小哥是不需要靠这些的拉。”
身体的疼痛让江挞顾不得那人无聊的言语,只道:”听这话,阁下似乎在这很久了,见过不少的人?”
江湖传闻,所有擅闯翠柳山庄的武林人士均有去无回。江挞此行虽有目的,但若能揭开这个谜团,对江湖正派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因此此刻才有他这一问。
谁知那人性情无常,好看的眼睛一瞪:”关你什么事?哼!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告诉你?”
江挞被这一瞪也不恼,心中居然有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他甩甩头,要把这莫明其妙的想法甩去,道:”在下‘出云剑’江挞,敢问兄台名讳?”
“林今因。”林今因本想再说一句”凭什么你问我就要告诉你?”,可他看江挞满脸真诚,眼神明亮,显是个坦荡人,自己两次三番调侃倒显得小肚鸡肠,于是撇撇嘴,”我是在这里很久了,前一阵子杨涛那小子说什么来着,暮云23年?我是21年那会儿被关进来的,算来有2年拉,我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2年拉……”
说罢,林今因似无限感慨地抽了抽鼻子,叹了老长一口气。
“‘云影手’杨涛?他还没死?”江挞惊诧,”半年前六扇门名捕的云影手杨涛忽然失踪,江湖传言他是在追冷血刹魔归案时不幸殉难,原来却在这里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些人为了翠柳山庄的药茶王,什么事做不出来,什么谎撒不得……嘁,区区闹失踪有什么了不起?”
江挞听此言,不觉热血上涌,讥讽道:”阁下在这,难道为的不是那宝贝?”
“啊,是啊是啊,好巧哦,我也是耶!”林今因这斯显然脸皮极厚,点着头道,”哎,恨不相逢未偷时,悔不当初啊……你说我们运气怎么就这么背,被他们抓住了!”
角落里悉簌一阵响,显是林今因在暗中搽了把辛酸泪,而且声音大得很。看他哭的这么大声,又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关了这许久,江挞不禁有些动容,劝慰道:”既来之,则安之,好歹现在有我江挞在这陪你,你也莫难过了……”
听他一劝,哭声果然渐小,只听那人抽泣道:”你倒看的开,你不知道这里可怕得很。平时饥一顿饱一顿,老鼠比猫还大,你既然听说过‘云影手’杨涛,知道他为什么不在这里吗?呜,他是被活活饿死的!因为不肯吃老鼠吃过的饭,而被活活饿死的!”
(三)
半夜里,稀疏声响有一下没一下地从角落传来。江挞心想:这地牢是不是跟我有仇啊,怎么每次我睡觉都发些怪音?他本就浅眠,听到动静马上睁眼,借着窗外射进的月光,就看见角落里一个身影蹲在地上做着什么……
那家伙怕不是早前没哭够,现在偷偷抹眼泪吧……江挞悄悄展了展手心,没什么疼痛,想是穴道已经解开,正思量着要继续装睡还是起身,就听林今因道:”江兄既已醒了,就一起过来坐坐吧……”
江挞也不惊慌,武林中人听觉敏锐本是常事,于是就大大方方挨着林今因坐下。坐下时感到地上泥土舒松,他一定睛看,却见眼前有一大洞,黑呼呼地深不见底,一旁的林今因得意道:”江兄想是也猜到了,不错,这个地洞的确是通到庄外的……”
江挞闻言眼睛一亮,心想真是天助我也,却又听林今因在一边期期艾艾起来:”江……江兄,你可知道兄弟我挖这地洞有多么的不容易?别……别人睡的时候我醒着……呜……别人醒着的时候我还要装作我也刚起床……好几次……白天迷迷糊糊的就误了吃饭的时间,那些老鼠也不体谅体谅我……竟然等不及我就把饭…就把饭吃了!可怜我饿的啊……呜呜……我要是再不跑迟早有一天也跟杨涛一样!”说着,他竟趴在江挞身上呜呜地哭起来。
江挞只惊得呆在原地,他哪见过这阵势?平常一个女人哭都能把他弄得手足无措,现在居然眼睁睁瞅着一个大男人扑在怀里哭的梨花带雨,他能怎么办?
臂间温热的身体颤动,如同冬日里一团温暖的小火炉,暖得人心痒痒,江挞的神智在九重天际飘来飘去,他伸出手,笨拙地在林今因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直想着不想再听这人难过的声音,能让他好受些。
但是拍着拍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咦,触感好柔软,好舒服……拍,再拍,真的很软呀……再拍拍,拍,拍……
“江江兄,够……够了……真的够了!谢谢你……哎呀,你别拍了!把你的熊掌给我拿远点!对,再远点!我都疼死了!你属熊的啊!”林今因变脸跟翻书一样快,片刻间已把人由身边又赶回床上去。
江挞的脸又腾地一下就红了,好似有火在脸上烧,一直烧到耳朵根,好半天,才低着头支支吾吾说道:”林兄……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你这人就是个大老粗,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黑暗里某人不屑的声音响起。江挞头垂得更低了,而也因为此,他没有发现林今因脸上慢慢涌上的绯红,被一丝月光照着,如尘中之蝶,幻化精灵般的绝美。
“笨蛋……”有人在心里轻轻说。
要说林今因翻脸比翻书快,那他的忘性比翻脸还要快。此刻他正看着黑洞盘算,冲一边的江挞又递了”橄榄枝”,没好气地说:”没事就过来挖,想偷懒啊!”
于是江挞又很听话地从床再度移动到林今因的身边,半句怨言也没有。
林今因瞥他一眼,”哼”了一声:”以我们的速度,过两天就能通到庄外的枯井了。到时候真正逃跑的时间可不会多,最多3、4个时辰,就要通过那些个机关,那可是比挖地道更麻烦的事,要不是没有十重把握,我也不会在这牢里呆上这么久!”
江挞想了一想,道:”只要能过了百花阵倒也不难。不瞒你说,我来的时候带了两只可以乘风的大风筝,一只在百共阵中被蜜蜂折损了,而另一只特定留在了之前的树林里,为了就是有机会逃走的时候能派上用场。不过,我还不能走,我一定要拿到药茶王才行!”
“废话,当然要拿到药茶王,要不然我这两年不是白关了?可是你也真笨,大风筝能被蜜蜂蛰了,难道你就不会在上面涂些臭烘烘的东西么,我就不信蜜蜂还敢来蛰,不熏死它们才怪!”
江挞惊讶地睁大眼,看林今因的眼中满是敬佩,他嗫呶半晌,只挤出一句:”你,你可真聪明……”
林今因料想不到他居然闷了半天就说了这么一句不着调的话,又看他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眼中虽无淫意,却分明有春意,脸不禁红了红,将头拐到一边去,狠声说:”还用你说,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