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到一个倔强的身影,蹲在地上连一声抱怨都没有,伊稚斜单于又勾起了唇角,正巧被阿娇瞧见,不甘示弱偷偷地瞪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伊稚斜单于侧面也长着眼睛,他大笑起来。
“单于,回去吧,这里风大。”身边的人劝道,伊稚斜单于摆了摆手:“本单于就想吹吹风。”
“咕隆咕隆……”那烧着药物的盅开始冒泡了,阿娇伸出手,冒冒失失地掀开看看,却一下子被烫着了,她生来娇贵,何曾做过这些,何曾受到过烫伤,一下子将那盖子扔了,一片白蒙蒙地热气冒了上来,她也不知道好了没有,吹了吹自己的手指,不敢再动。
她索性坐在了黄土上,皱着眉,继续看药。等了许久,也不知好了没有,重新半蹲起来,想查看一番,却在鼻间闻到一阵烧焦了的糊味,什么,烧的时间过长了!这下子完蛋了,药全废了。阿娇急的乱转,水却用完了,她嘴唇都开始抖动,却看到远处有一片小小的绿洲,连忙提起裙摆,像一阵风似地跑上前,用物什舀了一勺子水。
水中一片绿色,好似长着什么水草。她刚刚似乎就在这里洗澡。只是这水,似乎是不能食的。阿娇皱了皱眉,却见水里的水草丰茂无比,缓缓生出手,拉扯了一下,拿出水来,却见变了颜色,原本是绿色的,一下子成了蓝色。
“蓝山!”阿娇想起秦子慕讲解药物时的说法,不由惊呼一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阿娇稳住自己的心绪,将蓝山采摘到了一定的分量。将盅里的药物倒了,重新烧了起来。这一回多了些经验,更是不敢大意地看守。一看到水重新沸腾,她不顾热烫,撕下一块衣角,将盅拿出来,倒在碗里,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刚好两碗。
她呆呆地望着这一片浓黑,头越来越眩晕了,远处的单于像是只沙漠里的野狼,远远地站着就给了她无尽的压迫。她只好狠下心,捏住鼻子,秀气地将那苦涩的药物,烧焦的药物,一口口喝下去。
一喝下药物,阿娇便觉得头晕好了大半,等到口里的苦味散了一些,整个人再没发热的感觉。难道,古方真的有用?
阿娇连忙端着另一碗,送入帐中。
“怎么回事?”浑邪王有些不敢置信眼前狼狈的人,是昨夜那一个宁静动人的女子。
“喝药吧。”阿娇顺手想用粗布衣裳抹了一把脸,却在粗布衣裳刚触及皮肤,一阵难受的擦痕中,熄了这个念头。
浑邪王没有接过药,而是递给阿娇一条白色的帕子,摸上去就极软,拿过来一看竟是雪缎,存世量极少的名绸。阿娇顿了顿。
那紫眸更黯了,快要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泽,倒映在那黑乎乎的药汁里,几乎泯然一体。
阿娇微微一笑,心里有一丝不忍,伸手接过了雪缎,擦了擦灰扑扑的脸,整条白色的雪缎,沾上了大半的灰蒙。
浑邪王看着脏兮兮的雪缎,心里微微一动,拿过那黑乎乎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药汁,一口喝了下去。
喝过那药汁,他只觉得身上出了一层汗水,将整个人都洗涤了一遍。阿娇一直很紧张地在一旁看着,唯恐出什么意外。自己喝了药后,好上了不少,却不知,这残缺的药物,能不能根治这瘴气。
“你可以出去一下吗?”在阿娇的注视下,浑邪王的脸越来越红,扭捏捏捏半天,挠了挠头,轻声地请求道。
阿娇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却在刚出帐篷的那一刻,听到一阵巨大的声响:噗嗤!
天哪,他竟然……看来,自己不用担心了,这个瘴气,估计也被排外了,好了吧。阿娇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神色,嘴角却勾了起来。
真的,成功了!上天,到底还是眷顾她的。
等过了半晌,阿娇才一脸平静地走入了帐中,看着余红未褪的浑邪王,冲着浅浅又平和的一笑。
浑邪王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却抬起头来,神色真挚地说道:“谢谢。”谢谢你,让我的病好了,更谢谢你,让我认识了你!一个与众不同的大汉女人。
“不用不用。伸出手来。”浑邪王的脸色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阿娇诊断了一下,发现瘴气之疾,几乎大好了,笑容一下子浮上了眉梢,说道:“恭喜你,好了。”
浑邪王站了起来,浑身上下已经被他自己收拾干净了。这时候阿娇才发现,这是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
“既然你已经好了,那我就向单于去禀报了。”她的命,永远掌控在自己手中!人定胜天!阿娇心里又像是注入了一阵阳光,整个人照的通通透透,温温暖暖。
“你这一回,要随行出征吗?”浑邪王状似无意地问道。在阿娇点了点头的时候,心里涌起点滴喜悦。
阿娇离开了,没有带走那一块脏兮兮的雪缎,浑邪王将那一块雪缎好好地收起来,珍而重之,神色温柔。
“我要面见单于,那人的病已经治好了。”阿娇走到帐外,早有人去禀报了。等到有人核实完后,阿娇才被放行。
“单于,我已经做到了你所需的要求,你应该可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阿娇淡淡地说道。脸虽被擦干净了,只是身子却还是虚弱,那破旧的衣裳,被火星溅落的洞口,被单于一一扫过。
“来人,给这姑娘,送上一套新衣。”单于挥了挥手,发话了。
“多谢单于。”阿娇不卑不亢,脸上不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