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哦……可是明明你的业界人脉比我广啊……”
心底的凉意更甚,我无声地牵动嘴角,这个时候,你也会先考虑自己的利益吗,詹小小?
“我等会会把联系表发给你。”虽然那份记录着几乎囊括全国各大知名新闻杂志记者、编辑的联系方式的文档是我花了近4年赢来的人脉财富,对于一名记者而言无疑是一份无价宝,但是,这又怎样呢?
“真的吗?好好,你什么时候需要?”詹小小的声音里充满惊喜。
我无力地轻阂眼,道:“给你2个小时,记着,是所有的!”
没给她机会发表感谢和追问,我伸手打开微波炉,把食物拿出来,端在手里径直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将文件夹里的文档发出去,然后开始慢慢品尝我的早餐。
邮件提示声响起,是一个陌生的Q号,正疑惑间,悠然发来短信:“死阿锦!我在出任务好吧!不带你这样折腾人的!姐要是因此失业了,就蹲你门口讨饭!这是韩山南帮忙查出来的,他是私人侦探,比我强,不过,只是强一点点哦!话说……算了,问你发生什么事也是白问!别让自己受伤!”
心情一点点舒展开,这是来自姐妹的真心关怀。
我移动鼠标,点开邮件,飞快地浏览一遍资料,暗暗记下重要的信息,目光在一排文字上凝住:其结拜义兄今年34岁,是犯案众多的“狼帮”的首席杀手之一。
杀手……
轻咬牙,我愤愤地咽下一口三明治,拿起手机,按着资料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
今天之前,这个轻柔声音的主人给我的印象至少并不负面。
“苏映,是我。”
“呵,夏锦?”
咖啡厅里正放着一支舒缓的钢琴曲,周围没多少人,古典的屏风将我们与其他座位隔开。
对面的女人一直动作优雅地喝着咖啡,淡定从容地让我很想活络一下手脚筋骨。
“我需要知道尚尚的具体下落。”我承认自己太急切了,但是那是尚尚啊,跟我相伴了五年的孩子,谁都没有资格将他夺走。
苏映终于抬眼看着我,美丽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嘲讽:“怎么,你在求我?”
我将垂落身前的长发拂到耳后,冷笑道:“不是求,苏映,我在命令你。”
偏头看向繁忙的大街,我口气淡然得像在背书:“16岁下海,18岁因为得罪了一个大佬差点被虐待死,后来遇上秦先,哦,就是你那了不起的杀手大哥,随后,你们兄妹俩就一个杀人赚钱,一个骗人赚钱,3年前你为了躲避追捕,逃到美国,居然还误撞上江年川的车,脸上留了很大的伤口,随后,江家送你去整容,你也在出院之后一直跟在江年川身边,甚至还敢冒险跟着他回国……”
我停下叙述,转头盯着她完美的脸,嘴角上扬:“嗯,有钱真是好,多漂亮的一张脸啊。”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牙齿紧紧咬住下唇,瞪着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活活剐死。
我低头呷了口微苦的咖啡,将心底复杂的情绪压下几分。
夏锦,你也会威胁一个曾经活得那么痛苦的人了么。
“你想干吗?”苏映像是终于沉静下来,开口问。
将搁在腿上的左手用力一握,指尖锐利的力度让我回神,凝视着眼前苍白的脸,我轻轻一笑:“至少我得听听儿子的声音。”
这……竟是真的?
从早上起,一直徘徊在心底的那股侥幸在尚尚的哭声中被彻底粉碎,他在电话里嘶喊,声音沙哑哽咽:“老妈!老妈!我要回家!尚尚知道错了,尚尚以后会乖乖的,尚尚会乖乖吃饭的……叔叔好坏!叔叔对尚尚凶!”
尚尚……
像是有人拿着一把生锈的刀在我心上划过,钝钝生疼,我的尚尚,他早熟地让人心疼,除了出生时的啼哭,五年来,竟像沿袭了我不会哭泣的怪癖,极少掉眼泪。可是现在,他在哭,声嘶力竭地哭,他说,老妈,我要回家,尚尚要回家!
苏映在一旁等得不耐烦,皱眉催促:“可以了吧!”
我僵硬地转身,将电话递给她,态度冷硬地要求:“声音可以模仿,我需要照片。”
“哼,你的要求还真多!”她接过电话,没好气地回道。
微一咬牙,我狠狠出声:“比起诈骗罪,这点要求应该不算什么吧?”
姣好的脸上浮现兴味,苏映竟笑了起来:“不错,夏锦,你很聪明,学得很快。”然后拿着电话走到一边低声吩咐:“把那孩子的照片发过来。”
我在心底微微舒了口气,有照片应该可以猜测出地点吧。
像是一个废弃的仓库,我死死盯着照片上被绑住手脚的尚尚,那张小脸上有泪痕有伤痕,这些人真是猪狗不如!他还是一个孩子啊!
深吸一口气,我转身避过苏映的视线,将照片迅速地发到自己的手机上,感觉口袋里传来震动,才不动声色地删除发送记录。
苏映也恰在这时走过来抢走手机,冷笑着看我。
“什么条件?”我走回座位坐好,抿了口冰凉的咖啡,“你的,你大哥的,还有夏弛维的。”
苏映也回身坐下,偏头轻笑,嗓音轻柔:“这点上,你找对人了,我大哥很听我的话。”
我没有感到松懈,反而很清醒地认识到,这会是一个更大的阴谋。
果然,她启唇,声音带笑:“1000万,当作我大哥的劳务费,还有,带着你儿子离开Summer身边,越远越好。”
“胃口真大。”
“我向来喜欢独食。”
低头,拿出手机,调出通话记录,找到韩山南的号码,将照片发了过去,附带上“尚尚出事了,1个小时后来我家商量”的信息。我抬眼看她,不答反问:“或许我可以报警,你知道,我的朋友是重案组的,说不定能省下不少工夫,不是吗?”
苏映有些得意地笑开,眸光深邃:“夏锦,刚夸你几句,你就犯糊涂了。”她倾身凑近我,温柔地说着,“他是杀手,不是绑匪,他决不会介意跟人质一起死的。”
心里一惊,我的目光难得凌厉:“你得保证在此之前,尚尚是平安的!”
苏映笑得更加迷人,退回身,靠在椅子上,眼神轻漾:“没问题,毕竟,一个人离开是会寂寞的。”
知道谈妥了条件,我也并不急着回家,只是招来服务员换了杯咖啡,口气淡淡:“怎么不直接把我们杀了呢,不怕我事后算帐?”
她也跟着轻松不少,语气却笃定:“你不会,夏锦,你以为我没想过杀了你吗?”
看着我疑惑的神情,她微微一笑,继续道:“你是一个近乎骄傲的人,失败了就决不会想着报复,因为你认为那是一种耻辱,就像你和Summer分手后,就决不会来找他一样,夏锦,不得不说,你的固执有变态的倾向。”
“哈。”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撇开一切不说,苏映,你是这世上第二个如此了解我的人。”
老千她们也没有这样一针见血地说过我。
“第二个?”
“对,第一个是江年川。”我放柔眉眼,轻声说着,“就因为他太了解我,才会一直都知道,这样的个性究竟有多要不得,所以,他才会一步步地打算瓦解它。”
苏映没接话,只是无声地坐直了身子,像是准备认真听。
我却并不想说下去,拎起一旁的包,无视她懊恼的神色,起身离开。
心里微微叹息,如果不是这样的身份,苏映会是一个很好的知己。
我庆幸于他们的陪伴,因为至少,我可以偶尔脆弱一下。
“这样的仓库,G市总共有16个,不过……”韩山南移动鼠标,示意我看,“这个地方的紫色印记,应该是东西堆放留下的。”
“紫色的东西?”
“对,我分析过成分,极大可能是紫砂泥,陶器的原料之一。”
他神色看起来很轻松,让我高悬的心也安定了些。
心下一动,我不自觉地发声:“陌阳路的陶瓷工厂?我记得就是这家有独产紫砂壶!”
韩山南点点头,接口道:“这家工厂年前因为老板卷款出逃已经被查封了,附近的居民也搬迁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剩下一个废弃的仓库。”
止不住一阵惊喜,我的心情有些激动:“那还等什么?快通知悠然他们去救尚尚啊!”
拿起的电话被一只大手按下,韩山南不赞同地看了我一眼,严肃道:“他们不是普通的绑匪。”
无力地撇唇,我不死心地反驳:“说不定……”
脑袋被他轻敲,所有的侥幸心理如数吞回肚子里。
韩山南点开我的邮箱,语气没有半分诚意:“不好意思,偷看了你的东西。”
我凑过去一看,是小小发来的夏家内幕。
细细地看着,嘴上问道:“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没得到回应,我偏头看他,却接收到一个有些复杂的眼神。
韩山南只是看着我,许久,轻叹:“夏锦,你真的……很吸引人。”
我疑惑地挑眉,他却洒然一笑:“平时迷迷糊糊,真出了事,又可以那么镇定……”
嘴角有些苦涩,韩山南,那是因为,在痛苦面前,谁都没有资格怯懦,而恰好,我经历了太多痛苦。
“夏家,要败了。”他语气一顿,淡淡地点出重点。
略一怔愣,压下莫名的难受,我往后一靠,深陷进柔软的沙发,轻声问:“江年川?”
韩山南一脸意味:“还有纪轩,唔,还有那个医生,准确地说,你的那堆狐朋狗友也有份。”
忍不住嘴角轻抽,低声警告:“他是欧阳,别学姓江的这么带恶意地称呼,还有,你觉得悠然也是狐朋狗友?”
满意地看见一丝郁闷爬上他好看的俊脸,我话音一转,追问:“具体状况呢?”
韩山南一扫挫败,笑嘻嘻地回复:“你该得意自己的男人实在是财大气粗,啧啧,以你的名义收购了人家51%的股份,不多不少,恰恰持有绝对控股权,你让那吃着W市经济巨头的饭长大的夏家人怎么咽下这口闷汤?纪轩分寸也拿捏得不错,直接断了人家海上的命脉,另外那个医生,好好好,是欧阳,哦,是英伦欧家的大公子,买断了所有来自国外的夏家通道,还有你的朋友们,那个古千把夏弛维的长子迷得团团转,交往不到一个星期,就让人家7位数的卡直接刷爆了,至于悠然,呵呵。”
他语气一柔,“把人家醉酒驾车的大小姐关了三天,非得点名让夏弛维过来点头哈腰才肯放人,隔天就被头儿勒令在家反思,还有那个李梦汐,她的男朋友也不是什么吃素的……”
“可以了……”我出声打断他,心里回暖,“我很感激他们。”
韩山南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弯弯嘴角,我将头埋进手臂,声音闷闷的:“我,哭不出来。”
16岁那年的一个夜晚。
夜很深,这个地方却热闹得很,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音乐声很大,灯光闪烁迷离,总之很不舒服。
江年川找到我时,我正被人按在床上,手臂被一个男人死死摁住,那根注射器的针头泛着微亮的光。
有男人的粗喘声和女人的呻吟声从旁边传来,整个房间弥漫着颓废和情欲。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个角落里的女孩,那个自称是我朋友的女孩。
在不到2个小时之前,她的笑容还是干净的,她说,阿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哦,我们是好朋友吧?
我不知道的是,为什么是这个地方,为什么一进门就被几个彪形大汉掳了进来,我的所谓的跆拳道黑带在他们的铁壁下完全是花拳绣腿。
一个人究竟是将隐忍的情绪压抑多久,才会在爆发的那一刹那,满心悲凉?这一刻,我却只想着,一切回到原点,不要再有选择和退缩,也就一并不会再有,必须极力压制的难过和惊慌。
悠然很冷静地听我们讲述完整件事情,可爱的圆脸上一派肃然,沉吟了会儿,果断道:“警方必须插手,只不过,要秘密进行。”
我没有异议,只要能救出尚尚,什么方法都可以,夏弛维的帐,我会在这之后,一笔一笔地跟他清算。
送走悠然和韩山南,时间已经接近晚上,我这才感到肚子有点饿,走进厨房准备煮点东西吃。
门铃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开门,外面站着一个神情哀戚的女人。
“阿锦。”她有些不安地立在门外。
我侧身,冷淡地叫了声:“婶婶。”
她犹豫了一下,进来,见我把门锁好,突然欺身抱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让我皱眉,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神色一凛,极度的恐慌涌上心头:“阿锦,驰维他疯了!他要杀尚尚!他让那个杀手今晚就动手!他说夏家要毁了!他也不打算让大哥一脉的人活着!尚尚……尚尚是阿硕的儿子,是大哥唯一的孙子啊!
我瞠大双眼,夏弛维……要杀了尚尚?
怎么会呢?苏映说尚尚会平安,苏映说她大哥最听她的话了……
“中午那个杀手打电话说要先拿到钱才肯做事,后来又说有人出更多的钱要买下尚尚的命……驰维就……带着枪准备亲自……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