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冰箱里果然空荡得跟这幢房子一样干净,这家伙,别告诉就这样不吃不喝地与世隔绝了3天!
我转身狠狠地瞪了一眼脸色苍白,精神却还不错的某人,他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的运动装,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小上几岁似的,干净好看的面容,舒爽清冷的气质,在心里大大地翻翻白眼,这人,能不能不要那么祸国殃民啊?
“嗯,看了这么久,有什么感想?”妲己江倚靠在楼梯的扶手上,轻笑。
我抽抽嘴角,走上前一把拽过他的手,大步往门外走:“感想是,你丫看起来跟被人虐了好几顿没饭吃似的!”
这家面馆看起来生意不错,店面也很干净,我拉着江年川找了一处空位坐下,冲着不远处的服务生说:“你好,麻烦先端杯开水来。”
不一会,女服务员小心的把盛着白开水的玻璃杯放在我们桌上,清纯的脸上尤带着婴儿肥,看起来还是一名稚气未脱的学生模样,小脸红红的,很是可爱,双眼却不断地偷瞄笑得一派镇定的江年川。
真是的,平时怎么没见你那么爱笑?
“喝了它!”我粗着嗓子把水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恶狠狠地下达命令。
难得这人没说半句废话,乖乖地喝完了开水。
这时,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也端了上来,只不过这次是由一个男生端来的,碗放下时还恶意地发出吧嗒的响声。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是一个和刚才女孩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头发短短的,看起来很朝气,鼻尖却镶了颗银蓝色的水钻,无官虽然还没有长开,也不难看出不久的将来会是另一名祸国殃民的主儿。
奇怪的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需要打工的生活拮据的孩子,倒是身上的贵气挺明显。
这孩子对我还算友善,尽责地帮我弄好调料,对江年川却只是淡淡一瞥,嘴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就直接转身走人了。
刚才的那名女服务员站在柜台边一直冲着男生挤眉弄眼,一副嗔怪的样子,我终于恍然大悟,忍不住支起下巴笑着看这对年轻情侣的打情骂俏。
想起某人的胃,我连忙回神催促:“诶呀,吃饭啦,饿死了!”
没有回应,我抬眼看他,江年川并没有看我,而是也看着柜台那对年轻人,神情认真,像是在回忆什么。
心里一突,倏地响起,高中时,我和他也有过这段类似的打工经历。
只是那个时候并没有想到从小在身边和自己呼吸相同的空气,看着相同的风景的那个人,也会长大,然后和自己分开。
仔细想来,过去的那么漫长的岁月里,我们积累下来的回忆竟有那么多,任何一个相似的场景都可以唤醒其中的片段。
那么,要花费多少年岁,才能攒下新的记忆来替代?如果,我等不起了呢?
面条的香气在鼻尖萦绕,我却一下子失去了食欲,耳边是江年川压低的自语:“真像。”
我看定他,这张熟悉的脸,觉得变了,又似乎没有变过,多希望,这些年来,我们只是在玩一个过家家的游戏,其实,谁都没有长大,还是那个小小的没有忧愁的自己。
但我们终究还是长大了。
之后的很多个日子里,我总想,如果当时更警觉一些,更谨慎一些,更努力一些,那么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件让我崩溃绝望的事情?
可是人的懊悔总是来得迟钝,以致于花费多少心血和精力,都弥补不及。
对于江年川的回归,最高兴的就是尚尚了,从进门到现在就一直没停下叫嚷过。
我伸手拽拽嘴角噙笑的江某人,示意他发表一下回归感言来平复一下这孩儿的闹腾,真心觉得耳朵被嚷得疼了。
结果这厮眼神一扫,夏小朋友就安静了下来。
我撑了撑墙壁,黯然发现儿子的胳膊当真是往外拐了。
还好,耽于美色的尚尚终于叫了我一声“老妈”,然后扭捏着朝我小步走来,撅着小嘴说:“明天下午有家长会。”
心里一个亮堂,我甩了个眼神给已经在沙发坐定的江年川,扬起下巴宣布自己伟大的母亲身份。
只是示威的效果并不大,江年川继续雷打不动地看自己的财经节目,果然,无聊的人只有我一个。
准备回房间小睡一会,尚尚却拉住我的袖子,巴巴地睁大眼睛看定我。
我奇怪地蹲下身子和他对视,伸手捏捏他胖乎乎的小脸,笑道:“干嘛?知道自己卖国可耻了?
尚尚老成地抓开我的魔爪,严肃地板着小脸说话:“老妈,我们明天不要去了,他们嘴好贱的。”
神情微微恍惚,脑海里突然忆起尚尚刚进幼儿园时的那场家长见面会,那个时候,我的工作刚步入正轨,忙碌地很,又怕尚尚一个人在家害怕,值得信赖的代管阿姨因家里有事也不能经常来,和老千他们商量过后,这才决定将尚尚送到市里信誉最好的幼儿园里。
第一次的家长见面会,老师安排了一个亲子游戏,需要父母和孩子一起参与。犹记得当时来自那些男人女人奇怪的眼神和小声的议论声,因为夏岑尚小朋友只有妈妈。
没有,爸爸。
或许是真的经历了太多事情,对于那样几近侮辱的无声批判,我只是淡淡地微笑。
竟未想到,不满五岁的尚尚,会记得那么清楚。
我不死心地伸手继续捏捏眼前的小胖脸,语气轻松:“人家嘴贱,我们不听就是了。”
电视节目的声音变小了许多,我知道那个人听见了。
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教育是何等的失败,所以在接收到尚尚的班导奇异的眼神后,我自发地抬头看着干净透彻的天空,表示自己的淡定。
前面稚气俨然的两个小屁孩正以一副“男人的事情女人别过问”的态度直接将我们摒弃在后面,一个是夏岑尚小朋友,一个是传说中他的铁哥儿们。
铁哥儿们说:“我都和她表白好几次了,总是被拒绝,这世道,男人就这么没市场吗?”
我不动声色地扶了扶冒汗的前额,清咳数声,继续欣赏风景。
尚尚伸出肉肉的小手拍拍铁哥儿们的小肩膀,用过来人的语重心长的语气安慰道:“没事的,大班那些老女人都是半截身体埋土里的人了,你勾搭上了也不会幸福多久的。”
晴朗的天际,我恍惚看见有几只嚣张的乌鸦飞过,“哇哇”地唱着得瑟的歌谣。
母性的光辉终于燃起,我大步上前拉过正和铁哥儿们心有戚戚焉的夏家小花少,转身,抬头45度角明媚忧伤,我怎么对得起夏家列祖列宗啊!
班导像是彻底被我们母子惊到了,在一旁眼神惊恐地看着,半天才试探性地问我:“尚尚妈妈,那那个冬令营的事情……”
我嘴角一抽,连忙把表情一调整,恢复淡雅的淑女模样,礼貌地颔首:“呵呵,这是有益孩子身心的活动,作为家长,当然会同意了。”
我从不知道人心会那么肮脏,也一并地没有注意到,班导眼里划过的那抹精光。
直到很多年后,身边再也没了那抹俏皮烦人的小身影,无尽的悲凉和伤痛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我淹没,无法呼吸。
我希望自己可以更坚强一些,任何磨难面前,都要再坚强一些,可是,如果懦弱可以得到更多的力量,我会愿意一蹶不振的。
这是我从未与人说过的最懦弱的话。
尚尚最近参加幼儿园的冬令营,还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江年川则是今天要去H市出差,我本来答应要去送机的,后来因为实在起不来,只好抱着被子对神清气爽地站在房门口的他说再见,直到被他夺去一个差点让我闷死在床上的深吻后,才被迫不甘不愿地将他送到楼下。
车子消失在视线里,我扶着还没完全清醒的脑袋转身打算回去继续睡觉。
楼梯口,站着一个女人。
苏映。
那天的“分享五年”里,江年川关于苏映的交代只有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我却不得不心疑,至少,他在她的心里并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但既然江年川没在意,我也没有必要紧追着不放,毕竟我是很讨厌处理这些事情的,就像现在。
她一直没说话,捧着茶杯的姿势也几乎没有动过。
所以,她是来发呆的?
“呃,苏小姐……”我抓抓乱成一团的头发,有些不耐烦地开口。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语气平静却带着明显的疏离:“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我叫苏映,你是夏锦对吧?”
在心里冲她翻了对白眼,我不是的话,你干吗还要坐在这儿?
“有事吗?”开门见山地发问,我是真的很困了。
她似乎微微一怔,将杯子放下,嗓音轻柔动听:“你……那天,你突然离开,他看起来很难过。”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是指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老实说,对于那次的落荒而逃,我是打从心里觉得丢脸的,还好后面的那次见面她是真的没有看见我,不然是真的更丢脸了。
还记得结束冷战那天,临下车时,江年川突然凑近我说:“阿锦,你的那些古怪理由,从来就不是可以允许你轻易退缩的借口,尤其是关于我的。”
我有些恍然,不懂得哭泣,不懂得示弱,不懂得排解难过,甚至学不会温柔,学不会聪慧,学不会惹人怜爱,都不是我的错。
收回神思,我回她一笑,干脆道:“有话直说,我听不懂那些绕了十七八个弯的话。”
她终于笑了起来,不是温柔的笑容,而是一副作为胜利者近乎猖狂的笑,我忍不住蹙眉,有种不详的感觉在心里升腾。
苏映像是很满意我的反应,笑容收敛了些,声音却变得空旷辽远:“听说你还有个儿子?”
我心头一跳,语气也跟着冷硬起来:“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不过最近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她姿态优雅地往身后一靠,修长的小腿交叠,“你不想知道?”
我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有些躁乱,懒得再听她的废话,站起身,直接赶人:“既然你愿意说那么多无聊的话,就请去找愿意听的人去,我很忙的,你可以走了。”
苏映也没推辞,跟着缓缓起身,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好像是一个叫夏驰维的人吧,他找我大哥做事了。”
夏弛维?
耳边突然响起那天他疯狂的骂声:“你这个小贱人竟敢打我?你给我站住!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微微一惊,脱口问道:“他找你大哥做什么事?你大哥是干什么的?”
她迈向门口的脚步不停,只有依旧轻柔的嗓音传来:“第一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不过第二个问题。”她突然转身,表情有些扭曲,一字一句地说:“我大哥,是做杀人生意的。”
有多么不想承认,自己在极度地害怕?
苏映说她大哥是做……杀人生意的?
杀人……
杀人!
我来不及阻止她离开的脚步,因为我几乎是怔楞了很久才完全接收了她传递过来的信息。
那么,尚尚,我的尚尚呢?
脑袋有种即将迸裂的疼痛,我几乎是踉跄着冲到电话旁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死死地将听筒摁在耳边,然后,一个冰凉的女声传来:“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Sorry,Thenumber……”
头脑有十几秒的当机,我全身脱力般地瘫软在地上。
江年川,他出差了,就在一个小时之前,我亲自把他送到楼下。
他……关机了……在飞机上了……
阵阵冰凉不断地从地板上传来,我终于恢复了几丝清明,找来电话簿,翻出了一个号码,手指在轻轻颤抖,让我按错了好几次数字键,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终于完整地拨了出去,“嘟……”声仿佛在生生凌迟着我的耳膜,在我即将忍不住将听筒扔出去时,一个好听却有些陌生的声音接起了电话,竟已经不是前几天的那个班导:“喂,你好。”
“你……你好,是老师吧?我是夏岑尚的妈妈,他……能让他接电话吗?”
“哦,您好!尚尚现在不在这里啊,不是您让人接走了吗?
“接走了?是谁接走他的?”我的声音一定听起来很尖利,所以电话里的年轻女人像是被惊吓到,过了几秒,才试探性地问道:“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像是被人迎头泼了桶冰水,凉意从却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将我从头到脚的每一寸肌肤都冻个彻底。
声音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破败不堪:“没有……没有问题,尚尚不会有问题的……”
没理会对方的反应,我狠狠地摔下电话,摇晃着走进浴室,将脸沉浸在冰凉的冷水里,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快速地洗漱完毕,回房间将睡衣换下,打开冰箱取出江年川为我准备的早餐,端进微波炉里加热,等待食物的过程中,我拿过手机拨通了悠然的号码。
电话一接通,我直接命令道:“帮我调查一个叫苏映的女人,20分钟内将资料发到我邮箱。”
没等她说话,我直接挂断,拨了另一个电话。
我需要知道夏弛维的动机,绝不可能只是因为那一巴掌。
“喂,阿锦,你个死丫头,终于知道联系我了啊!”
我出声打断她的惊叫:“小小,帮我一个忙。”
“诶,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按住发疼的额角,冷声道:“发动你所有的媒体力量,帮我挖出W市企业巨头的夏家近五年的所有内幕,尤其是他们的当家人。